冷月刺客
第一章:暗夜蝶影上海滩的深秋,梧桐叶落了一地,
像是给这浮华又腐朽的城市铺了层金黄的裹尸布。百乐门舞厅的后台,冷月对着镜子,
慢条斯理地描画着最后一笔眉梢。镜中的女人,眉目如画,肤白胜雪,
一件墨绿色暗纹旗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谁能想到,
这个被誉为“百乐门月光”的头牌歌女,竟是斧头帮最锋利的那把刀,代号“寒刃”。
“冷月姐,时间差不多了。”小丫鬟在门外怯生生地提醒。“知道了。”她应了一声,
声音清冷,如同她的名字。右手无名指上,一枚造型奇特的银色蝶形戒指冰凉地贴着皮肤。
这不是装饰,是她杀人于无形的武器——蝶吻,内藏淬了剧毒的细如牛毛的银针。
今晚的目标,是汪伪**新上任的财政司副司长,周慕生。
一个靠着吸食民脂民膏、为虎作伥爬上高位的汉奸。帮里给的指令很简单:接近他,
取得信任,在三天后的汪伪**举办的“东亚共荣慈善晚宴”上,当众取其性命。
这不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但这次不同。周慕生狡猾如狐,疑心极重,且保镖众多。
更重要的是,这场晚宴,是汪伪政权向外界展示其“体面”的秀场,在场众多中外记者。
在那里动手,不仅是杀人,更是诛心。斧头帮要的,就是这场震慑人心的“表演”。
机会很快来了。登台,站定。追光打下,台下喧嚣瞬间沉寂。她开口,唱的是《夜来香》,
声音不像其他歌女那般甜腻,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和冷清,像月光下潺潺的溪流,
不经意间就淌进了人心底。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她微微鞠躬,
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二楼最好的那个包厢。帘子半卷,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正看着她,目光锐利,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欣赏。周慕生。
照片她早已烂熟于心。第二天,一大束挂着露珠的白玫瑰送到了后台,
附着一张素雅的名片:周慕生。邀她今晚共进晚餐。姐妹们都投来艳羡或嫉妒的目光,
谁不知道,攀上了周司长,就等于攀上了上海滩半壁江山的富贵。只有冷月知道,
这是通往地狱的请柬。她抚摸着那束白玫瑰,花瓣娇嫩,一如她需要伪装出的纯真。
指尖在某一朵上停顿,那里,
极隐蔽地别着一枚小小的、冰冷的金属片——周慕生私人府邸的通行证。机会,
已悄然放在了她手中。周慕生的私邸,戒备森严程度超乎想象。不仅仅是明哨暗岗,
更有德国狼犬逡巡,以及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监控探头——在这个年代,
这是顶级权势的象征。晚餐设在西式长桌,银质烛台映着光洁的餐具。
周慕生本人比照片上更显斯文,谈吐风雅,举止有礼,若非知晓其底细,
几乎要以为他是哪位留学归来的学者。“冷**的歌聲,讓我想起了故鄉的月光。
”他切着牛排,动作优雅,“清冷,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冷月垂下眼帘,
扮演着一个略带羞涩又有些不安的年轻女子:“周先生过奖了。我只是……混口饭吃。
”“哦?”周慕生放下刀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笑意,却没什么温度,
“冷**这样的明珠,不该蒙尘。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他在试探。整个晚餐,
他看似闲谈,问题却都绵里藏针。问她家乡,问她在百乐门之前做什么,问她如何看待时局。
冷月早已备好一套完美的说辞——家道中落的江南闺秀,父母双亡,被迫沦落风尘,
对政治一无所知,只求乱世安身。她应对得滴水不漏,
甚至巧妙地流露出对“强大力量”的依赖和仰慕。周慕生眼中的审视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者的满意。然而,就在晚餐结束,他亲自送她到门口时,
却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冷**这双手,真是好看,如玉雕一般。只是……”他顿了顿,
指尖几乎要触到她右手中指和食指连接处那层极薄的茧——那是长期握枪和飞针留下的痕迹。
冷月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适时地泛起一丝红晕,轻轻缩回手,
声音细若蚊蚋:“小时候跟着家里长辈学过几年刺绣,粗糙了,让周先生见笑。
”周慕生哈哈一笑,不再追问,亲自为她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冷月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难对付。
他就像一条盘踞在蛛网中央的毒蜘蛛,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最大的阻碍,
并非那些看得见的守卫,而是周慕生本人那深不可测的城府和疑心。接下来的两天,
冷月使出了浑身解数。她接受周慕生的邀请,去看电影,去听戏,
去参加他圈子里那些虚伪的沙龙。她扮演着一个逐渐被权势和温柔攻势打动的虚荣女子,
眼神从最初的疏离戒备,到后来的依赖倾慕,转换得恰到好处。
她甚至“无意中”替他挡开了一次看似意外的冲撞——那其实是帮里安排的试探,
用以加深她的“忠诚”。当时,她毫不犹豫地侧身挡在周慕生面前,手臂被撞得生疼。
周慕生扶住她,眼中第一次有了些真实的波动。“没事吧?”他问,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没事。”她抬头,眼里适时地泛起水光,
却又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您没事就好。”那一刻,她看到周慕生镜片后的目光,
柔软了一瞬。信任,似乎在一点点建立。他允许她进入书房等他,
有时甚至会跟她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公事”,抱怨几句日本顾问的掣肘。
冷月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将晚宴现场的布局、安保人员的换岗时间、可能的逃生路线,都在脑中绘制成精确的地图。
她反复演练着刺杀计划:在晚宴最**,与周慕生共舞时,利用身体的掩护,
用“蝶吻”将毒针刺入他的颈侧。见血封喉,且伤口极小,不易察觉。
她可以在他倒下引起的混乱中,趁乱脱身。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计划进行。慈善晚宴当晚,
华懋饭店,灯火辉煌,冠盖云集。冷月穿着一身银白色缀亮片旗袍,如同真正的月光,
挽着周慕生的手臂,步入会场。她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羡慕的,嫉妒的,探究的。
周慕生志得意满,与各方政要、富商寒暄。时机将至。乐队奏起舒缓的舞曲,
周慕生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旧式长衫、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端着一杯酒,踉跄着撞了过来。酒液泼洒,弄脏了周慕生的衣袖。“对不起,对不起!
周司长!”男人慌忙道歉,抬起头。只是一眼,冷月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那张饱经风霜、带着讨好笑容的脸……是她的父亲!那个在她八岁时,就因为欠下赌债,
将她卖入戏班,从此杳无音信的父亲!冷月!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认不出她了?不,
他看她的眼神,只有对权贵女伴的谄媚,没有丝毫熟悉。周慕生皱了皱眉,显然不悦,
但碍于场合,只是摆了摆手:“没事,下次小心些。”男人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冷月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父亲的突然出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猛地撬开了她尘封多年的记忆和情感。那些被遗弃的恐惧、无助、怨恨,汹涌而来,
几乎要将她冷静的外壳冲垮。“怎么了?冷月?”周慕生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
“没……没什么,”她强行稳住心神,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可能有点紧张。”她的手,
在周慕生掌心中,冰冷,且微微颤抖。刺杀的计划,因为这意外的干扰,出现了致命的迟疑。
音乐再次响起。周慕生带着她滑入舞池。他的手臂有力地将她圈在怀中,嘴唇靠近她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拂过。然而,说出的却不是情话,而是冰冷如刀的低语:“戏演得不错,
‘寒刃’。”冷月的心脏骤停!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周慕生依旧维持着翩翩风度的笑容,舞步没有丝毫紊乱:“从你第一天出现在百乐门,
我就知道。斧头帮最漂亮的刀,果然名不虚传。”“为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为什么陪你演这场戏?”周慕生轻笑,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因为有趣。
看着一条美丽毒蛇,自以为能咬死猎人,在我掌心游走挣扎,不是很有趣吗?
”他搂着她腰的手收紧,迫使她更贴近自己:“而且,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将斧头帮的精锐,尤其是你,引到今晚这个陷阱里来。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冷月顺着他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舞池周围,那些原本分散的“侍者”、“宾客”,
眼神都若有若无地锁定了几个方位——那里,是斧头帮安排接应她的人!这是一个局中局!
她不是猎人,而是早已被盯上的猎物!“至于你那个赌鬼父亲,”周慕生语气平淡,
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我派人找到,故意放进来的。效果不错,
看来确实扰乱了你的心神。”愤怒、耻辱、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
瞬间淹没了冷月。但她没有失控,多年的杀手生涯,让她在绝境中反而逼出了极致的冷静。
音乐变得激昂。冷月忽然踮起脚尖,将唇凑近周慕生的耳边,姿态亲昵如同情人低语,
声音却冷得掉冰渣:“周司长,你确实是个好猎手。但是……”她话音未落,
右手无名指上的“蝶吻”戒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并非刺向周慕生的颈侧,
而是猛地扎向他搂住自己腰肢的那只手臂!周慕生反应极快,猛地缩手后撤,
但针尖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袖,带起一丝血痕。他脸色骤变,显然知道这戒指的厉害。“你!
”他惊怒交加,迅速封住自己手臂的穴道。“但是,猎手有时候也会被猎物反咬一口。
”冷月趁着他后撤的瞬间,脱离了掌控,身影如鬼魅般向后急退!“抓住她!
”周慕生厉声喝道。会场瞬间大乱!伪装的特务们亮出武器,扑向冷月,
同时也扑向了那些暴露的斧头帮成员。枪声、尖叫声、玻璃碎裂声响起!冷月不再伪装柔弱,
身形灵动如狐,在桌椅和混乱的人群中穿梭。她扯下旗袍下摆,
露出里面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手中的“蝶吻”连连发射,
精准地放倒了几个冲在最前面的特务。她没有朝着预定的逃生路线跑,
那里肯定已被重兵把守。而是直冲二楼!那里是贵宾休息室和……广播室!
周慕生想瓮中捉鳖,她就将这场“秀”,彻底搞大!她踹开广播室的门,
打晕了里面吓呆的工作人员,对准麦克风,用清晰而冰冷的声音,
慕生贪污受贿、与日本人进行肮脏交易的部分证据(这是她这几天小心翼翼搜集和记忆的),
公之于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财政司副司长,汪***的得力干将!
一个彻头彻尾的蛀虫、卖***!”华懋饭店内外,所有的扩音器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楼下会场一片死寂,继而爆发出更大的***!记者们像疯了一样按动快门。周慕生脸色铁青,
指挥手下强攻广播室:“杀了她!快!”广播室的门被撞开,数支枪口对准了冷月。
她站在窗边,回头看了一眼冲进来的周慕生,以及他身后那些惊慌失措的政要名流。
她脸上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抹讥诮而冰冷的笑容,如同暗夜里盛放的曼陀罗。“周慕生,
这出戏,好看吗?”说完,她毫不犹豫,纵身从窗口跃下!“砰!”枪声响起,
却只打碎了玻璃。周慕生冲到窗边,只见楼下是混乱的人群和闻讯赶来的巡捕,
哪里还有冷月的身影?只有那件银白色的旗袍碎片,挂在窗沿,在夜风中飘荡。
她就像一只暗夜的蝴蝶,在掀起***后,神秘地消失了。周慕生捂着中毒后麻木的手臂,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不仅没能抓住“寒刃”,还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
将他的丑闻公之于众,颜面扫地。虽然以他的权势,未必不能压下***,但这场失败,
已成了他职业生涯中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而冷月,
在落入下方早已准备好的、帮里接应的软质缓冲物后,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弄里。
乱世如炉,人命如草。暗夜未尽,蝶影翩跹。
第二章:困兽之斗斧头帮位于闸北的一处秘密安全屋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昏黄的灯泡摇曳着,映着冷月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她刚刚处理完身上几处轻微的刮伤,
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蓝布印花旗袍,如同千万个弄堂里走出的上海女儿,唯有那双眼睛,
沉静如古井寒潭。“任务失败,暴露身份,致使帮内三名精锐弟兄折损,且打草惊蛇。
”帮内执法长老,面色阴沉得像块生铁,一字一顿地宣判着她的处境,“按照帮规,
你该受三刀六洞之刑。”冷月垂眸,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
那枚“蝶吻”戒指已重新藏在隐秘处。她没为自己辩解一句。失败就是失败,
任何理由在帮规面前都苍白无力。然而,坐在上首,一直沉默的斧头帮帮主,
人称“王老板”的王亚樵,却缓缓开口了。他穿着长衫,像个儒商,眼神却锐利如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王老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冷月此次虽未竟全功,但临机应变,广播丑闻,让周慕生和汪伪**颜面扫地,
其震慑效果,未必弱于一次成功的暗杀。如今外界皆传我斧头帮有‘飞天遁地’之能,
士气大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冷月身上:“更重要的是,周慕生中了‘蝶吻’之毒。
此毒诡异,除非独门解药,否则七日之内,必全身麻痹,口不能言,最终脏器衰竭而死。
他现在,比死了更难受。”执法长老皱眉:“帮主,您的意思是?”“将功折罪。
”王老板吐出四个字,眼神冰冷,“周慕生如今必定藏匿在绝对安全的巢穴中,遍寻名医。
我们要的,不是等他死。我们要的,
是他手里那本记录着汪伪与日本方面资金往来、人员贿赂的‘黑账本’!拿到它,
我们能撬动半个汪伪**的高层!”他看向冷月:“这本账本,据内线消息,
就藏在周慕生的私人保险柜里,与他从不离身的钥匙在一起。冷月,
你是唯一近距离接触过他,并让他吃了大亏的人。就在冷月以为需要硬闯龙潭虎穴之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送到了她面前。安全屋的门被轻轻敲响,
负责外围警戒的兄弟递进来一张被揉得皱巴巴、却透着昂贵香水味的纸条。纸条上没有署名,
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想知道***真正的死因吗?
想知道周慕生为何对你‘另眼相看’吗?明晚八点,静安寺路,‘时光’咖啡馆,
靠窗第三桌。”冷月的心猛地一缩!母亲……那个在她记忆中温柔似水,
却在她十岁时郁郁而终的女人。官方说法是病故,但童年的冷月,
隐约记得母亲眼底化不开的哀愁和父亲酒后的暴戾。这张纸条,像一根毒刺,
精准地扎进了她心底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角落。是陷阱?几乎是肯定的。但抛出诱饵的人,
显然极其了解她的过去,甚至可能掌握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与此同时,
王老板那边也传来了新的情报。内线冒死传出消息:周慕生并未入住任何一家医院,
而是秘密转移到了他在法租界边缘,
由日本宪兵队直接提供外围警戒的一处私密别墅——“枫露居”。更关键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