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色青春里的白月光
1霉斑与月光我把校服浸泡在锈迹斑斑的水盆里时,指甲缝里又渗进了蓝黑墨水。
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廉价洗衣粉搓出的泡沫泛着灰,像极了出租屋墙角蔓延的霉斑。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防盗网的阴影,活像谁给这屋子上了道铁锁。
“小满,药费凑得怎么样了?”母亲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带着止咳糖浆的甜腥味。
我盯着水盆里晕开的墨渍,它们像一条条丑陋的小蛇,在水中扭曲、扩散。“快了。
”我撒谎时,肥皂正好从手里滑进盆底,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声音仿佛是我内心深处的叹息,无力而绝望。
抽屉最底层藏着我的秘密——一沓皱巴巴的汇款单,收款地址都是市中心医院。
每张单子上的金额都不大,但积少成多,这是我偷偷攒下的救命钱。我数着硬币,
听见隔壁夫妻又在吵架。男人摔碎东西的脆响里,夹杂着硬币滚落的叮当声,
像是命运在嘲笑我的努力。凌晨三点,我蹲在便利店后巷整理纸箱。突然,身后传来窸窣声,
我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一只正在翻动垃圾桶的野狗。
那畜生受惊般呜咽着逃窜,撞倒了我刚码好的纸上。纸箱散落一地,
仿佛我的希望也随之崩塌。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林小满,
明天把学费带来。”这行字像一块巨石,重重压在我的心头。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
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跟我作对。我咬着牙,把散落的纸箱重新捆好。指尖被麻绳勒出红痕,
渗出血珠,滴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血珠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是命运给我打上的烙印。
2课桌里的面包早读课的**像催命符,我攥着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冲进教学楼。走廊里,
张莉莉的笑声像碎玻璃碴子扎进耳朵。她正把没开封的进口巧克力丢进垃圾桶,
包装纸上的金丝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那金光刺得我眼睛生疼,也刺穿着我的自尊。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特困生’吗?”她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
我低着头想快步走开,却被她故意伸出的脚绊倒。怀里的零钱撒了一地,硬币滚到走廊尽头,
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对不起啊,我没看见。”张莉莉假惺惺地道歉,
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我蹲下去捡钱,手指触到冰冷的地面,
也触到了同学们投来的异样目光。数学课进行到一半,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
我下意识摸向课桌抽屉,却摸到个温热的东西——是袋全麦面包,还带着余温。
包装纸上印着我只在超市橱窗见过的牌子。我愣住了,这是谁放的?难道是有人可怜我?
后座传来笔掉落的声音,我回头时正撞见陈默弯腰捡笔。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我突然想起昨天放学,他好像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了很久。难道是他?放学铃响时,
我发现面包袋上贴着张便利贴:“别告诉老师。”字迹歪歪扭扭的,墨水洇了一角,
像是写得很急。我捏着那张纸条,心里五味杂陈。这小小的善意,像一缕微光,
照进了我灰暗的生活。走到巷口,看见母亲靠在墙角咳嗽。她手里攥着张催款单,
风把纸角吹得哗哗响。“医院又来电话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要不……这学咱不上了?”我把面包塞进她手里,突然发现她袖口磨出了个洞,
露出的手腕细得像根枯柴。“妈,”我咬着牙说,“明天我就去打工。”这句话说出来,
我感觉心里某个重要的东西碎了,但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3便利店的时钟夜班经理用狐疑的眼神打量我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荧光灯下,
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烟油,“未成年?”他弹了弹烟灰,火星落在我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
“我能吃苦。”我盯着他胸前的工牌,**,三个黑体字被汗渍晕得发蓝。
这名字让我想起了爷爷,那个在我小时候总给我买糖吃的老人。货架补货时,
我被薯片包装袋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标价签上,把“9.9元”晕成了模糊的红点。
这血迹像是在提醒我,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凌晨两点,收银台的监控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我盯着屏幕里自己的影子,发现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深了。这时,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进来买咖啡,他掏出钱包时,一张黑卡从夹层滑出来,掉在我脚边。
我捡起来递给他,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戒指硌得我生疼,“小姑娘,陪我喝一杯?
”他的呼吸里混着酒气和古龙水味,像变质的奶油。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经理!”我大喊。**从仓库里探出头,那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城市比我想象的更危险。下班时,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我数着今天的小费,三张皱巴巴的十块钱。路过早餐摊,
蒸笼里飘出的热气裹着肉香扑过来,我攥紧钱袋,加快了脚步。走到楼下,
看见陈默背着书包站在老槐树下。他校服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晨光里闪着柔和的光。
“你昨天没来上课。”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把面包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谢了。”他的手指碰到我的指尖,冰凉的,
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张莉莉她们……”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
“我帮你把笔记抄好了。”这句话像一股暖流,慢慢淌过我的心田。
4医院的气味母亲又咳血了。我冲进急诊室时,护士正往托盘里摆针头,
金属碰撞声让我想起便利店冰柜的压缩机。那声音总让我心慌,仿佛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先交五千押金。”收费处的玻璃隔开两张脸,护士的假睫毛上沾着亮片,
说话时一动一动的。那五千块像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在医院走廊的自动售货机前站了很久。玻璃柜里的矿泉水十五块一瓶,比便利店贵三倍。
这个世界对穷人总是格外苛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陈默发来的消息:“老师问你为什么没来考试。”我盯着屏幕,突然觉得很疲惫。
考试、成绩、未来……这些曾经重要的东西,现在都变得模糊不清。去卫生间时,
听见隔间里有人哭。抽噎声断断续续的,像漏了气的气球。
我想起昨天在便利店捡到的病历单,上面写着“肺癌晚期”。生命有时真的很脆弱。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照出张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我拧开水龙头,
冷水扑在脸上,却浇不灭心里的焦灼。回到病房,看见母亲睡着了。她的手搭在被子外面,
指关节肿得发亮。床头柜上放着我买的小米粥,已经凉透了。我拿起勺子,想喂她喝点,
却发现她的眼角有泪。这时,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走到走廊接起,
那边传来**的声音:“小林,今晚能来加班吗?三倍工资。”我握紧手机,指节泛白。
三倍工资,这意味着母亲可以多住三天院。“好。”我轻声说,挂断电话,
靠在墙上滑坐到地上。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却照不进我心里的角落。
5暴雨中的自行车暴雨砸在便利店的雨棚上,发出鼓点般的声响。
我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想起母亲病房的窗户没关紧。玻璃上的雨痕蜿蜒而下,像谁在哭。
“把这箱牛奶搬到仓库。”**把烟蒂摁在满是油污的烟灰缸里,“今晚台风登陆,
早点打烊。”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我抱着牛奶箱穿过走廊时,
听见员工休息室里传来争吵声。“那丫头才多大?你就让她值夜班?
”是收银员王姐的声音,带着怒气,“她妈还在住院吧?”“不然你替她?
”**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这句话像根针,
刺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原来,他们都知道我的情况。雨势渐小时,
我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自行车冲进雨里。车筐里放着给母亲买的香蕉,
用塑料袋层层裹着。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模糊了视线。经过十字路口时,
一辆黑色轿车突然闯红灯,我猛地捏刹车,自行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打了个滑,重重摔在地上。
香蕉滚了一地,被车轮碾成了泥。我看着那摊烂泥,突然很想哭。“你没长眼睛啊!
”车窗摇下来,露出张妆容精致的脸。是张莉莉的妈妈,她戴着副墨镜,
说话时嘴角撇得老高。我突然明白了,有些人的刻薄是与生俱来的。我没说话,
扶起自行车想走,却发现车链条掉了。雨水混着泥水流进伤口,**辣地疼。
张莉莉的妈妈骂骂咧咧地开车走了,溅起的泥水打在我身上。就在这时,
一把伞出现在我头顶。我抬头,看见陈默站在雨里,校服湿了大半。“我送你吧。
”他的声音穿过雨幕,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他推着我的破自行车,我撑着伞跟在旁边。
雨夜里,两个年轻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安稳。
6空药瓶母亲的床头柜上又多了三个空药瓶。我数着标签上的金额,
手指在“286元/瓶”的字样上反复摩挲。这数字像烙铁,烫得我心口发疼。
“护士说可以用国产药。”母亲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便宜不少。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我不同意。我把药瓶塞进包里:“医生说进口的副作用小。
”走到病房门口时,听见她又开始咳嗽,一声声,像要把肺都咳出来。我的心揪紧了,
却只能加快脚步离开。在医院走廊遇见张莉莉的妈妈,她正挽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有说有笑。
看见我,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像变戏法似的。“哟,
这不是那个……”她故意拖长了声音,“要不要阿姨帮你找个护工的活儿?管饭。
”我攥紧了手里的药瓶,玻璃硌得掌心生疼。“不用了,谢谢阿姨。”我挺直脊背,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卑微。去药房的路上,手机响了,是便利店的王姐。“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