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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亲手撕了婚书

admin 励志美文 2025年10月25日

红烛燃尽时,我咽下了夫君递来的合卺酒。再睁眼竟回到三年前,他还是个穷书生。

我当众撕毁婚约书:“沈家嫡女,不嫁寒门。”转身扶持小乞丐成了大将军,

救活死囚当了神医。连权倾朝野的谢相都成了我座上宾。

直到那夜他掐着我下巴问:“利用完就想跑?

”宴席上我掀翻毒酒盏:“三年前杀我的人,是你。

”他笑着舔去我指尖酒渍:“娘子重生后,为夫等得好苦。”浓得化不开的甜香,

腻得人头脑发昏。龙凤红烛高烧,跳跃的光在满室刺目的红绸锦帐上投下巨大晃动的影子,

像某种不安的困兽。眼前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朦胧的红纱,那是未揭的盖头,

沉重地压在发顶金冠上,压得脖颈生疼。我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拔步床上,手心冰凉,

全是黏腻的冷汗。沉重的凤冠霞帔,层层叠叠的华服,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前世那些模糊又灼痛的碎片,

被这铺天盖地的红、这令人窒息的花香、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喜乐,

硬生生从记忆深处撕扯出来。“青瓷,青瓷?

”一个刻意放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急切的声音在红盖头外响起,很近。是他。

我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意刺穿了混沌。身体里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又在下一刻疯狂奔涌冲撞,激得我微微颤抖。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只精巧的赤金酒杯,用一根细细的红绳拴在一起。合卺酒。

象征夫妻一体,同甘共苦。前世就是这杯酒,成了我的穿肠毒药。那手端着酒杯,

稳稳地递到我的盖头之下。我能看到他袖口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

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过于白皙,上面绣着的繁复云纹金线,冰冷地闪着光。“喝了它,

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温和得无懈可击,像裹了蜜糖的砒霜。前世,

我就是在这样温柔的声音里,毫无防备地饮尽了那杯穿肠蚀骨的毒酒。盖头外,

他模糊的轮廓耐心地等着。前世临死前那撕心裂肺的绞痛,仿佛又回到了四肢百骸。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盖头边缘垂下的流苏穗子在我视线里疯狂地晃动、旋转,

与记忆里烛光扭曲的倒影重叠在一起。“啪嗒。”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我的手背上,

烫得我一缩。不是泪。是汗?还是……我分不清。只觉得那灼热感顺着皮肤烧进骨头缝里。

那只端着酒杯的手,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碰到我的唇。“青瓷?”他催促的语调里,

那丝急切更明显了。前世,我怎会如此迟钝,竟听不出这温和表面下淬毒的刀锋?

一股无法抑制的暴戾猛地从心底炸开,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眩晕。“滚!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自己都未曾预料的狠绝。同时,

双手猛地向上掀去!沉重的赤金累丝点翠凤冠被这巨大的力道带得歪斜,珠翠叮当乱响。

眼前豁然大亮,刺目的烛光逼得我瞬间眯起了眼。那层隔世的、象征束缚与欺骗的红纱,

被我狠狠地扯落,甩在地上。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眼睛。林文清。我的夫君。或者说,

前世送我归西的刽子手。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有此惊人之举,脸上的温润笑意僵在嘴角,

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和……被冒犯的阴鸷。但那阴鸷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迅速调整表情,换上恰到好处的惊诧与担忧。“青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他上前一步,语气焦急,伸出手似乎想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动作自然得无可挑剔。

就是这双手!前世,就是这双看似温雅的手,将那杯毒酒,稳稳地递到了我的唇边!

胃里那股翻腾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排山倒海般涌上喉头。“哇——!”我猛地侧过身,

无法控制地呕吐出来。胃里空空,吐出的只有酸涩的苦水,灼烧着喉咙,呛得我眼泪直流。

身体剧烈地痉挛着,狼狈不堪。“青瓷!”林文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慌乱,

不知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这精心准备的局面被打乱。他试图靠近。“别碰我!”我厉声喝止,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我胡乱地用袖子擦去嘴角的污渍,抬起头,死死地瞪着他。烛光下,

他穿着大红喜服的身影挺拔清俊,脸上是真切的担忧,

仿佛前世那个在毒发时冷漠旁观、嘴角噙着一丝解脱般冷笑的人,只是我臆想出来的噩梦。

不!那彻骨的痛是真的!那被背叛、被碾碎的绝望是真的!“这酒……”我喘息着,

目光死死锁住托盘上那两只精巧的金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荡,“里面有什么?

”林文清脸上的担忧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的困惑和受伤:“青瓷,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是我们的合卺酒啊!寓意百年好合,我能往里面放什么?”他端起其中一杯,作势要饮,

“你若不信,我先喝给你看?”看着他端起酒杯的动作,

前世毒发时那种全身经脉寸断、五脏六腑被生生搅碎的剧痛,

清晰地、无比真实地再次席卷了我!那濒死的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不受控制地从我口中迸出。我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向后缩去,

撞在坚硬的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眼前阵阵发黑,

视野边缘开始模糊,扭曲。林文清那张带着虚伪担忧的脸,在我视线里旋转、变形,

最终被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噬。……刺眼的亮光毫无预兆地刺入眼皮。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喉咙里还残留着胆汁的苦涩和呕吐后的灼痛感,后背更是被冷汗浸透,一片冰凉黏腻。

眼前不是那令人窒息的、铺天盖地的红。没有燃烧的龙凤红烛,没有垂下的红纱帐幔。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帐顶,边缘垂着细密的流苏穗子,

在晨光中轻轻摇曳。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清雅的栀子花香,是我惯用的熏香味道。

这是……我的闺房?我撑着酸软的身体,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雕花填漆的梳妆台,

镶嵌着水银镜;临窗的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多宝格里,

放着几件我素日喜爱的玉器摆件……一切都是出嫁前,我在沈家深闺里的模样。

心脏跳得更快了,几乎要冲破喉咙。我掀开身上柔软的锦被,

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到梳妆台前。巨大的水银镜清晰地映出一个少女的身影。镜中的人,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几缕汗湿的乌发黏在脸颊和颈侧。

一双杏眼里盛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茫然,眼下一圈淡淡的青影。但那眉眼轮廓,分明是我!

是未嫁时的我!脸颊尚带着一点少女的圆润,少了前世最后那被毒药侵蚀后的枯槁和死气。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抚过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不是梦。

那杯毒酒……那彻骨的痛……是真的。我重生了。重生在了……三年前?“**?

**您醒了?”一个带着睡意和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猛地回头,

只见我的贴身大丫鬟碧桃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我站在镜子前,

她圆圆的脸上绽开笑容:“您可算醒了!昨儿夜里您看书看得晚,着了点凉,发了热,

可把夫人急坏了!谢天谢地,烧退了就好!快洗漱吧,夫人说了,

今儿林公子要过府来拜访老爷,商议……商议您的事儿呢。”碧桃的声音清脆,

带着小丫鬟特有的活泼。然而,“林公子”三个字,却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商议我的事?是了。三年前。就是这个时候。父亲沈继宗,时任户部侍郎,清贵却无实权。

为了家族所谓的“长远计”,也看中了林文清那寒门出身却才名远播、前途无量的“潜力”,

不顾我的意愿,开始积极推动与这个破落户的婚事。此刻,正是商议婚约细节的关键时候!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茫然和虚弱。

前世那场以毒酒收场的噩梦婚礼,那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谋杀的彻骨之痛,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收紧,

带来窒息般的锐痛。林文清!沈家!那些虚伪的温情,那些令人作呕的算计!还想重演一次?

还想把我沈青瓷,当作你们攀附权贵、稳固地位的踏脚石和祭品?做梦!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滔天恨意和决绝的力量,猛地在我身体里炸开。

它冲垮了残留的惊惧和眩晕,烧得我眼底一片猩红。身体不再颤抖,

反而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绷紧如弦。“**?

”碧桃被我身上陡然散发的戾气和冰冷的眼神吓住了,端着水盆的手一抖,热水溅出些许,

打湿了她的裙角。她怯怯地又叫了一声,圆眼睛里满是惊疑不定。我没有理会她,

径直走到书案前。目光扫过,一眼便看到了那张搁在砚台旁的洒金红纸。上面墨迹未干,

赫然是父亲沈继宗的字迹,工整地誊写着议亲的草稿文书!“……沈门有女青瓷,年方及笄,

温婉淑德……今与林氏子文清缔结秦晋之好,永以为好……”那一个个方正的字,

此刻在我眼中,都扭曲成了狰狞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要将我拖回那血色的深渊!

前世临死前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喉头腥甜翻涌。恨意如同燎原之火,焚烧着最后一丝理智。

“唰!”我一把抓起那张写满虚伪承诺的草稿文书,看也不看,双手狠狠用力!

刺耳的裂帛声在寂静的清晨闺房里响起,格外惊心动魄。“嘶啦——!

”薄薄的洒金红纸在我手中被一分为二,再撕,四片,八片……我发狠地撕扯着,

仿佛在撕碎前世那场噩梦,撕碎那些将我推向死亡的枷锁!锋利的纸边割破了我的手指,

几滴殷红的血珠渗出,染在破碎的红纸上,像极了前世我口中喷涌而出的毒血!“啊!**!

您、您做什么呀!”碧桃吓得失声尖叫,手中的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泼了一地。

她脸色煞白,看着状若疯魔的我,如同见了鬼。我充耳不闻,只是发狠地撕扯着,

直到那张代表屈辱和死亡的婚书,在我手中化为漫天纷飞的红色碎屑,如同祭奠的纸钱,

簌簌飘落。“**!这、这可是老爷……”碧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破了胆。“闭嘴!”我猛地抬头,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

直直刺向她。声音嘶哑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更衣!去前厅!

”碧桃被我眼中的戾气慑住,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再不敢多言一句,连滚带爬地去拿衣物。

我站在纷纷扬扬落下的纸屑中,任由指尖的血珠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胸腔里燃烧的怒火和恨意并未因撕碎一张纸而平息,反而越烧越旺,

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灼痛。前厅?林文清?沈继宗?好得很。既然重活一世,

这开局的第一把火,就从你们身上烧起!沈家前厅,一派肃穆中透着虚伪的祥和。

紫檀木的圈椅上,父亲沈继宗端坐上首,穿着家常的深蓝直裰,

手里捻着一串光滑的紫檀佛珠,脸上带着惯常的、无可挑剔的温和笑意,

正与下首坐着的青年说话。那青年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浆洗得干干净净,却难掩寒酸。

身形清瘦挺拔,面容俊秀,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斯文气。正是林文清。此刻,他微微垂着头,

姿态恭谨而谦卑,双手放在膝上,正低声回应着沈继宗的问话。“……晚生家境虽贫寒,

然蒙恩师不弃,悉心教导,常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自勉。今得蒙大人青眼,

愿以微末之躯,求娶贵府千金……”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

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和坚定。沈继宗听得频频点头,脸上笑意更深,

捻动佛珠的手指都轻快了几分,显然对这未来“乘龙快婿”的谈吐和态度极为满意。“好,

好!文清啊,你有此志气,老夫甚慰。青瓷那孩子……”沈继宗正待继续夸赞几句,

将这门亲事彻底敲定。“哐啷——!”一声巨响骤然打断了厅内和谐的交谈。

沉重的雕花厅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厅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一愣,齐齐转头望去。只见门口光影晃动处,

站着一个少女。她只穿着素白的中衣,乌黑的长发未梳髻,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几缕发丝被冷汗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赤着双脚,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冰凉的金砖地上,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刚从病榻挣扎而起的虚弱,却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正是我,

沈青瓷。“青瓷?你这是……”沈继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眉头紧锁,

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不悦。他显然没料到我会以如此失仪的姿态出现在前厅,

尤其是在“贵客”林文清面前。林文清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

目光落在我赤着的脚上,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忍:“沈**?您……您身子不适,

怎可如此出来?快……”他作势要上前,一副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模样。前世,

我就是被他这副温良无害的皮相骗得死心塌地,最终踏入了地狱。

看着他那张此刻写满关切的脸,胃里那股熟悉的、被毒酒灼烧的绞痛感再次翻涌上来。

恨意如同冰锥,狠狠刺穿我的心脏。“呵……”一声低哑的冷笑从我喉间溢出,

带着浓重的讥讽。我无视了沈继宗的不悦和林文清虚伪的关切,一步一步,

赤脚踏着冰冷坚硬的金砖,走进这富丽堂皇却令人作呕的前厅。目光冰冷地扫过沈继宗,

最后,如同淬了剧毒的箭矢,牢牢钉在林文清那张清俊却虚伪的脸上。我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响彻在骤然死寂的前厅里,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落在地:“沈家嫡女,

沈青瓷——”我微微扬起下颌,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不嫁寒门!”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前厅。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沈继宗脸上那点强撑的温和彻底碎裂,他猛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

手中的紫檀佛珠串被他捏得咯咯作响,脸色由白转青,最后涨成猪肝般的紫红。

他指着我的手都在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

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忤逆和**裸的羞辱惊怒到了极点。“孽障!你、你胡说什么!

”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因暴怒而扭曲,“给我滚回房去!立刻!马上!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林文清脸上的关切和谦恭,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彻底僵住、碎裂。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

此刻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映出我冰冷而充满恨意的脸。

震惊、难以置信、被当众羞辱的难堪……最后,

那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阴鸷到了极点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前世死在他手上的我,对那种眼神再熟悉不过!他垂在身侧的手,

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微微颤抖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挽回颜面的话,

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无视了沈继宗的咆哮和林文清那淬毒的眼神。胸中那股翻腾的恨意和决绝支撑着我,

让我站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一杆宁折不弯的寒枪。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提醒着我前世的血债。“父亲大人,”我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一种刻骨的疏离,

“女儿昨夜病中惊梦,得神明警示。沈家嫡女,若嫁寒门,必遭横祸,累及满门!此乃天意,

不可违逆!”我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目光再次扫过林文清那张惨白的脸,

如同看一堆肮脏的垃圾:“林公子,请回吧。沈府门槛低,恐污了您这清贵的读书人脚底。

”“你……你……”沈继宗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眼看就要厥过去。

林文清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那眼神中的阴毒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他猛地一甩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屈辱到极致的颤抖:“好!好一个沈家嫡女!

好一个天意!林某……告辞!”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转身就走,那青布长衫的背影,

僵硬得如同一块移动的寒冰,带着一股冲天的怨毒之气。看着他那狼狈逃离的背影,

前厅里只剩下沈继宗粗重的喘息和下人死寂般的屏息,我心中那股翻腾的恨意并未平息,

反而沉淀下来,化为一片冰冷的、坚硬的决心。撕毁婚书,只是第一步。

斩断这根引向死亡的藤蔓,远远不够。沈家靠不住,男人靠不住。这吃人的世道,

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痛快,想要让那些算计我、害我的人付出代价,唯有自己掌握力量!

权势,财富,爪牙……缺一不可!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

无视身后沈继宗暴怒的咆哮和可能随之而来的禁足惩罚,转身,赤着脚,一步一步,

坚定地走出了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牢笼。接下来的日子,

沈府内外对我的风评急转直下。

“不孝忤逆”、“狂妄无知”、“失心疯”……种种不堪的议论如同污水,

从各个角落泼洒而来。沈继宗被我当众忤逆,颜面扫地,更是勃然大怒,

以“养病静思”为名,将我禁足在府中最偏僻的西北角小院“竹意轩”,

撤走了大半伺候的人手,只留下一个粗使婆子和胆小怕事的碧桃。竹意轩名副其实,

院墙边几丛瘦竹在秋风中瑟瑟作响,更添几分萧瑟清冷。屋内陈设简陋,

带着一股久未住人的霉味。“**……”碧桃抱着单薄的被褥进来,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我苍白的脸,眼圈又红了,“老爷他……太过分了。

这地方怎么住人……”“挺好。”我打断她,声音平静无波。

比起前世那华丽的囚笼和最后的毒酒,这清冷的小院,至少空气是自由的。

我走到唯一的那扇小窗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外面是沈府的高墙,墙根下杂草丛生,

隐约可见墙外更远处,京城西市那一片低矮杂乱的屋舍轮廓。目光所及,

是这繁华京都最阴暗潮湿的角落——西市后巷,贫民窟。

那里是流民、乞丐、走投无路者的聚集地,充斥着污秽、疾病和绝望。也是……龙蛇混杂,

藏污纳垢,却也最可能藏着未被人发现的“金子”的地方。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我记得……就在我撕毁婚书后不久,

京城发生过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西市后巷那片贫民窟,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和随之而来的***,被官府强行封锁清剿。混乱中,

一个力大无穷、状若疯虎的少年乞丐,为了护住身边几个快病死的小乞丐,

硬生生打伤了十几个衙役,最后被当成暴民头子,差点被乱棍打死。

后来……那个少年乞丐似乎被一个路过的神秘人带走了,再出现时,

已是几年后边关声名鹊起、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卫铮!时间……应该就是这几日!

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我脑海中成型。“碧桃,”我转过身,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把你这些年攒下的月钱,

还有我箱笼里那几件不打眼的首饰,全部拿出来。”碧桃愣住了,

圆眼睛瞪得更大:“小、**?您要做什么?那些可是……”“别问!”我眼神锐利如刀,

“还有,去厨房,用你攒下的那点情分,悄悄弄些干净的米面、粗盐,

再想办法弄点治风寒痢疾的草药来,不拘多少。记住,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碧桃被我眼中的决绝吓住,虽然满心疑惑和恐惧,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是,**!

奴婢这就去办!”接下来的两天,我如同蛰伏的毒蛇,在竹意轩这方寸之地安静地等待着。

碧桃果然不负所望,偷偷摸摸地凑齐了我需要的东西:一小袋碎银铜钱,

几件素银簪子和一对成色普通的玉镯,一小袋米,一小罐盐,

还有几包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草药。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京城。

竹意轩外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和拉扯声。“……王妈妈,求您了!

**她……她昨晚又烧起来了,咳得厉害!奴婢得去请大夫看看啊!就一会儿,

求您行行好……”是碧桃带着哭腔的声音。“哼!老爷吩咐了,禁足就是禁足!

烧死了也是她自找的!什么玩意儿,敢那样忤逆老爷!请大夫?门儿都没有!

”促使婆子王妈妈刻薄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响起。“王妈妈!求您了!奴婢给您磕头了!

”接着是沉闷的“咚咚”声。“滚开!别脏了我的地方!再嚷嚷,连你一起关起来!

”趁着这混乱的争执声掩盖,我早已换上了一身碧桃找来的粗布衣裳,

脸上用灶灰抹得脏污不堪,头发也胡乱挽了个最普通的妇人髻。

借着院墙边那几丛竹子和晨雾的掩护,

我悄悄推开竹意轩后院那扇几乎废弃、长满青苔的角门,身形一闪,如同融入晨雾的影子,

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沈府。

西市后巷的空气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腐烂的食物、排泄物、劣质烧柴的烟味,

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疾病带来的死亡气息。低矮破败的窝棚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

污水在泥泞的小路上肆意横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们蜷缩在角落里,眼神麻木呆滞,

间或响起几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和婴儿微弱的啼哭。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是繁华京都的疮疤。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粗布衣裳,将头垂得更低,

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伸出来的乞讨的手,凭着模糊的记忆,

朝着巷子最深处、靠近城墙根的那片窝棚走去。空气中的那股病气越来越重,

咳嗽声也密集起来。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还有几个孩子微弱的、带着哭音的呼唤。

“虎子哥……咳咳……水……”“虎子哥……冷……”转过一个堆满垃圾的拐角,

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紧。一个用破草席勉强搭成的窝棚下,蜷缩着四五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大的不过十岁出头,小的只有三四岁,个个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发着高烧,

裹着根本不能御寒的破布烂絮瑟瑟发抖。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健壮、却同样衣衫褴褛的少年,

正背对着我,半跪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一个咳得喘不过气的孩子,

将一只豁了口的破碗凑到孩子嘴边,里面只有一点点浑浊的泥水。那少年身形骨架极大,

即使佝偻着,也透着一股野兽般的悍勇。露出的脖颈和手臂肌肉虬结,

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如同枯草,遮住了大半张脸。就是他!

前世那个力搏衙役、最终被神秘人带走的少年乞丐!未来的“鬼面将军”卫铮!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尽量放轻脚步走过去。我的靠近立刻引起了少年的警觉。

他猛地转过头,动作迅捷如同受惊的豹子。乱发遮掩下,一双眼睛如同受伤的孤狼,

充满了血丝,闪烁着凶戾、警惕和不顾一切的光芒,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

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碎任何可能的威胁。“谁?!”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带着浓重的戒备,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窝棚里那几个病弱的孩子也吓得停止了咳嗽和哭泣,惊恐地抱作一团,

瑟瑟发抖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停下脚步,隔着几步的距离,

平静地迎上他那双充满野性和敌意的眼睛。没有惧怕,也没有施舍者的高高在上。

我缓缓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米和盐的小布袋,还有那几包草药,放在地上。然后,

又将那个装着碎银和首饰的小布包也放在旁边。“我不是官差,也不是来赶你们的。

”我的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沙哑,尽量显得无害,“这里有些米、盐和治风寒的药,

还有一点钱。拿去,给孩子们弄点吃的,煎药。”我指了指那几个病弱的孩子。

少年眼中的凶戾并未消退,反而更加警惕地盯着地上的东西,又死死地盯住我,

仿佛在判断这是否是陷阱。他没有动,身体依旧保持着随时攻击的姿态。“为什么?

”他嘶哑地问,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想要什么?”在这地狱般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善意,往往比恶意更令人恐惧。“想要一条命。”我坦然地看着他,

声音平静无波,“你们的命,或许,将来也能救我的命。”我说得直接而冷酷,

没有半分温情脉脉的遮掩。在这朝不保夕的绝境里,**裸的利益交换,

有时比虚无的慈悲更能让人接受。少年血红的眼睛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我,

又看了看地上那能救命的粮食和药,最后目光落回我脸上,似乎在衡量我话语的真实性。

窝棚里孩子们的**和咳嗽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揪心。时间仿佛凝固了。终于,

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凶戾稍稍退去一丝,紧绷的身体也微不可察地松懈了一点点。

他没有去拿那些东西,只是从喉咙深处又挤出一个字:“你……是谁?”“一个不想死的人。

”我回答得依旧模糊,目光扫过那几个病弱的孩子,“药要快煎,米要快煮。再拖下去,

神仙难救。”这句话似乎戳中了他的软肋。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不再看我,猛地弯腰,一把抓起地上的米袋、盐罐和药包,动作快得惊人,仿佛怕我反悔。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扶起那个咳得最厉害的孩子,用一种与他粗犷外表极不相符的轻柔动作,

低声安抚:“狗儿别怕,有吃的了,有药了……”他的声音依旧嘶哑,

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着他笨拙却急切地开始生火、找破瓦罐准备煮粥煎药,

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丝。第一步,成了。我转身,准备悄然离开。刚走出几步,

身后传来少年嘶哑低沉的声音:“……我欠你一条命。”我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顿,

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着病气和绝望的污浊巷道深处。卫铮和他的伙伴们暂时稳住了。

但我知道,官府清剿的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我必须加快脚步。

前世模糊的记忆再次翻涌。就在西市后巷那场***爆发前几日,

京城发生了一桩轰动一时的“神医杀人案”。一个名叫秦九的游方郎中,

因为开出的药方吃死了京兆尹家一个得宠的小妾,被愤怒的京兆尹直接打入死牢,

三日后就要问斩。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然而,诡异的是,

就在秦九被斩首后不到一个月,那个据说被“毒死”的小妾,

竟被京兆尹的正室夫人揪出与人私通的铁证,活活打死在府中!此事被京兆尹强行压下,

但小道消息却传得绘声绘色,都说那小妾根本不是被秦九的药毒死的,

而是被正室夫人下毒灭口,秦九不过是个顶罪的倒霉鬼!算算时间……秦九被打入死牢,

应该就是这两天!

精湛、能辨毒识药、却蒙受不白之冤身陷囹圄的郎中……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准备的绝佳助力!

尤其在我未来要面对的、可能层出不穷的明枪暗箭中,一个精通药理的自己人,太重要了!

我立刻行动起来。碧桃再次成为我的“内应”。这次的目标,是沈府账房管事李福的小儿子。

那小子贪杯好赌,是出了名的漏斗嘴。碧桃用我给的几枚铜钱,

轻易就从他口中套出了秦九被关押的具**置——京兆府衙的重犯死牢,甲字三号房。

接下来,就是如何见到他。死牢看守森严,绝非我一个被禁足的“疯**”能轻易靠近的。

钱,是唯一的敲门砖。我让碧桃再次变卖了一件不起眼的旧首饰,

换成了厚厚一摞铜钱和一小块碎银。然后,我换上一身更显朴素的深色布裙,

脸上依旧抹着灰,趁着夜色,再次溜出竹意轩的角门。京兆府衙后墙的阴影里,

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不远处大牢里传来的隐约霉味和铁锈气息。

两个穿着狱卒号衣、喝得醉醺醺的汉子勾肩搭背地晃悠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娘。

我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走出,故意弄出一点声响。“谁?!”一个狱卒警觉地喝道,

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两位差爷……”我低着头,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和讨好,

快步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那厚厚一摞铜钱和那块碎银,不由分说地塞进其中一个狱卒手里。

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那狱卒醉眼朦胧地低头看了看,随即眼睛一亮,

脸上的警惕瞬间被贪婪取代:“哟?小娘子,这是……”“差爷行行好,”我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哭腔,“我……我家表哥秦九,前日被冤屈抓了进来,

说是关在甲字三号……他身子骨弱,我……我就想送点吃的进去,求差爷通融通融,

让我见他一面,说几句话就好……”我将一个装着两个硬邦邦粗面饼的破布包也递了过去。

“秦九?那个毒死人的庸医?”另一个狱卒打着酒嗝,嗤笑一声,

但眼睛也瞟着同伴手里的钱。拿着钱的狱卒掂量了一下,又看看我低眉顺眼的样子,

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小娘子倒是有情义。行吧,

看在你这份‘孝心’上……”他使了个眼色,另一个狱卒会意地接过布包,胡乱翻检了一下,

确认只是硬饼子,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麻利点!就一炷香!别给老子惹麻烦!

”拿钱的狱卒压低声音警告道,同时推开了旁边一扇沉重的、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侧门。

“多谢差爷!多谢差爷!”我连声道谢,低着头,

快步闪身进了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甬道。死牢里,光线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墙壁高处几个狭小的气窗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

空气中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排泄物的恶臭、伤口腐烂的腥气,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两侧是粗如儿臂的铁栅栏,里面关押着形形**的死囚,有的蜷缩在角落无声无息如同尸体,

有的则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或痛苦的**。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和本能的恐惧,

在狱卒不耐烦的催促下,快步走向甬道深处。终于,在尽头一间格外阴暗潮湿的牢房前停下。

借着气窗透下的微弱月光,我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

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面容,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污垢和血痕。他背对着牢门,

身体微微起伏,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秦九!有人看你!

”狱卒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嗓子,用刀柄敲了敲铁栅栏,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然后便骂骂咧咧地走到稍远处等着。角落里的人影猛地一颤,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来。

乱发和胡须间,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深陷在眼窝里,但奇异的是,

里面并没有死囚常见的绝望或疯狂,反而是一种极致的疲惫,一种看透世事的麻木,

以及……一丝尚未完全熄灭的、属于医者的清明和锐利。

他看到栅栏外站着的我——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黄肌瘦的陌生妇人,

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困惑和警惕。我没有废话,时间紧迫。我隔着冰冷的铁栅栏,尽量靠近,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而快速地说道:“秦先生,我不是来送饼的。

我是来告诉你,京兆尹府上那位‘被毒死’的如夫人柳氏,此刻还活着。她根本没死,

她是装死避祸。你的药方没问题,是有人在你煎药的药罐里,

额外加了半钱‘断肠草’的粉末。下毒的人,是府里的管事赵三,受如夫人指使,

目的是嫁祸给正室夫人。但柳氏没料到,京兆尹大人根本不在乎她死活,

只想找个替罪羊平息风波。如今柳氏装死不成,反被软禁,赵三已被灭口。你三日后问斩,

柳氏也活不过月底,她会被正室夫人揪出与人私通的丑事,活活打死。”我一口气说完,

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秦九的心上。他麻木疲惫的眼睛,

在我提到“柳氏还活着”、“断肠草粉末”、“赵三”、“私通”这些字眼时,

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死水被投入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身体猛地前倾,

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栅栏,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滔天的愤怒和被巨大阴谋笼罩的震惊!“你……你究竟是谁?!

你怎么知道……”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剧烈的颤抖。“我是谁不重要。

”我打断他,目光平静地迎视着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重要的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秦先生,你想活吗?想洗刷这不白之冤吗?”秦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抓着栅栏的手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用目光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话语的真伪。

那深陷的眼窝里,属于医者的清明锐利和求生的本能,终于彻底压倒了麻木和绝望,

熊熊燃烧起来!“你……你能救我?”他的声音依旧嘶哑,

却带上了一丝灼热的、孤注一掷的期盼。“我能给你指条活路。”我压低声音,语速更快,

“三日后法场,会有人劫囚。混乱之中,你什么都别管,只管往西城门跑。

城外十里坡土地庙,会有人接应你,给你新的身份和去处。信我,就按我说的做。

不信……”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枯槁绝望的脸,“便在此处,等着做那替死的冤鬼,

背负一世骂名。”说完,我不再看他剧烈变幻的脸色,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留下秦九一个人,在死牢最深沉的黑暗里,抓着冰冷的铁栅,胸膛剧烈起伏,

眼中翻涌着惊疑、愤怒、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孤狼般的决绝亮光。

走出死牢那令人窒息的黑暗,重新呼吸到外面微凉的、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

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卫铮和秦九,这两步棋,算是险之又险地落下了。然而,

仅仅拥有未来的悍将和神医,还远远不够。在这权力倾轧的旋涡中心,

我需要一个更强大、更直接的靠山,一个能在沈家、在林文清乃至更高层次的威胁面前,

为我提供庇护和支点的存在。权倾朝野……这四个字如同烙印,瞬间灼痛了我的脑海。谢凛。

当朝最年轻的首辅,天子倚重的股肱之臣,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权势煊赫,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重要的是,此人行事……深不可测。他扶持寒门,打压豪强,

手段狠辣果决,却又从不结党营私,让人抓不住半分把柄。坊间传言,这位谢相爷,

心思缜密如妖,眼光毒辣如鹰,且……极好茶道。前世,在我嫁给林文清后不久,

曾在一个极其偶然的场合,远远瞥见过这位权相一眼。那时他正与几位重臣品茗,

姿态闲适优雅,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明明在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只让人觉得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扑面而来。林文清在他面前,卑微得如同蝼蚁。

若能得他一丝青眼……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再次成形。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

便是粉身碎骨。但,我沈青瓷,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敢赌?机会,

很快就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被禁足在竹意轩的第五日,府里突然忙碌起来。

连看守我院子的粗使婆子王妈妈,都被临时抽调去前院帮忙。碧桃偷偷打听回来,

带着一脸兴奋和紧张:“**!是谢相!谢相爷府上派人来了!

说是……说是相爷新得了一饼极难得的‘雪顶含翠’,想邀咱们老爷明日过府一同品鉴呢!

”谢凛邀沈继宗品茶?我心中冷笑。沈继宗那点附庸风雅的茶道水平,

在真正的行家面前恐怕连牛饮都不如。谢凛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沈继宗虽然官位不高,

但掌管户部钱粮支度,位置敏感。谢凛这头猛虎,

恐怕是嗅到了户部账目上某些不寻常的气息,想借品茶之名,探探这位沈侍郎的深浅虚实!

沈继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碧桃说,前院书房灯火彻夜未熄,老爷在里面踱步叹息,

焦头烂额,显然在为明日如何应对这位权势滔天的相爷而发愁。机会!

我立刻让碧桃找来笔墨纸砚。没有精美的薛涛笺,只有最普通的竹纸。我提笔,凝神静气,

摒弃所有杂念,将前世曾偶然听一位隐世茶道大家点评过的,

关于“雪顶含翠”此茶的几点精微要义,以及与之相配的水、火、器、境之道,

用最简洁却极富韵味的文字,誊写在竹纸上。字迹力求端正清雅,不带丝毫闺阁女子的娟秀,

反而透着一股难得的沉稳风骨。写罢,我将纸小心折好,交给碧桃:“想办法,把这东西,

混在明日老爷带去谢府的礼单里。记住,务必让它看起来像是不小心夹进去的。

”碧桃捧着那薄薄一张纸,如同捧着千斤重担,

手都在抖:“小、**……这……万一被老爷发现……”“他不会发现的。”我语气笃定,

“他此刻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应付谢凛,哪有心思细看礼单?就算事后发现,

也只会以为是哪个下人疏忽夹错了东西,断不会想到我头上。去吧!”碧桃咬了咬牙,

转身消失在门外。翌日,沈继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以及那张“意外”混入的竹纸),登上了前往谢府的马车。

竹意轩的日子依旧清冷,但我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我在赌。

赌谢凛那如妖的心智和毒辣的眼光,能否从这张突兀出现的竹纸背后,

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赌他是否会对我这个沈家“忤逆女”,产生一丝兴趣。一日,

两日……竹意轩外毫无动静。连碧桃都开始不安:“**,是不是……没成?”第三日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竹意轩破旧的窗棂染上一层黯淡的金色。我正坐在窗边,

就着最后的天光翻看一本前朝孤本医书残卷——这是让碧桃用最后一点钱,

从一个落魄老书贩手里淘换来的。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可闻的脚步声,

不同于府中下人的拖沓。紧接着,是看守婆子王妈妈那谄媚得几乎变了调的声音:“哎哟!

您、您几位是……?啊!是谢相府上的贵客?!快请进!快请进!不知贵客驾临,有何吩咐?

”我的心猛地一跳,握着书卷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来了!我迅速将医书残卷合拢,

塞入袖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脸上恢复一片沉静无波的淡漠,

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被长期禁足的、恰到好处的萎靡和病容。院门被推开。当先走进来的,

是一个穿着深青色锦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管事。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谢府服色、气息沉稳的随从。王妈妈点头哈腰地跟在最后面,

脸上堆满了谄媚又惶恐的笑。那管事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简陋的庭院,

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他并未因我的衣着和处境露出丝毫异色,只是微微躬身,

态度恭敬却不失威严,声音平缓清晰:“沈大**安好。小人***,奉我家相爷之命,

特来给大**送一份谢礼。”他微微侧身,身后一名随从立刻上前一步,

双手捧上一个紫檀木雕花的长条锦盒,盒盖打开。盒内铺着深紫色的丝绒,

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笔。这支笔通体莹白,温润如玉,

在黄昏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而华贵的宝光。笔管竟是整块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线条流畅优美,触手生温。笔锋尖毫,根根分明,色泽纯正,隐隐透出紫光,

正是制笔珍品“紫毫”中的极品“纯紫颖”!笔管末端,

以极细的金丝嵌着一个古朴雅致的“谢”字徽记。饶是我早有心理准备,

此刻看到这支价值连城、更代表着谢凛亲笔用印的玉管紫毫笔,

心脏也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这份礼,太重了!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五品官员的府邸!

谢凛此举,无异于在沈府这潭浑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更是向所有人宣告——沈家这个“忤逆疯女”,入了他的眼!王妈妈已经彻底傻了,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死死盯着那支笔,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对我的失态恍若未见,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相爷说,

大**前日所书‘雪顶含翠’心得,字字珠玑,见解精微,令相爷受益匪浅。这支笔,

乃相爷心爱之物,赠与知音,聊表谢意。”他特意强调了“知音”二字。

我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相爷厚爱,青瓷愧不敢当。谢管事辛苦,

请代为谢过相爷。”***微微颔首:“礼已送到,小人告退。”他不再多言,

带着随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留下捧着锦盒的我,以及呆若木鸡、脸色煞白如鬼的王妈妈。

竹意轩的门再次关上。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彻底沉入地平线,小院陷入昏暗。

我低头看着锦盒中那支静静躺着的玉管紫毫笔,温润的玉质在暮色中流转着幽光。成了。

这步险棋,赌赢了第一步。然而,谢凛这条船,岂是那么容易上的?这“知音”二字,

是抬举,更是试探。他必然在等着我的回应,等着看我这个沈家弃女,能拿出什么“价值”,

值得他这份天大的“厚爱”。我合上锦盒,将它紧紧抱在怀中。冰冷的玉质贴着肌肤,

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风暴,才刚刚开始。谢凛那支玉管紫毫笔,

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沈府掀起了滔天巨浪。禁足?不存在的。

看守婆子王妈妈在谢府管事离开后,那张刻薄的脸如同川剧变脸,

瞬间堆满了谄媚到极致的笑容,腰弯得几乎要折断,

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哎哟喂我的大**!您瞧瞧!老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您快请回房歇着,这粗活哪能让您沾手!碧桃!死丫头!

还不快给大**准备热水香汤沐浴更衣!再去大厨房,让他们把最好的燕窝羹炖上,

给大**压压惊!”父亲沈继宗更是亲自来到了竹意轩这破败的小院。他站在门口,

看着简陋的屋子,再看看我手中那个装着玉笔的锦盒,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难以置信、狂喜、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忌惮,轮番上演。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摆出父亲的威严说些什么,

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干涩的咳嗽和一句干巴巴的话:“青瓷啊……谢相他……待你……嗯,

不错。你……好生休息,缺什么,只管吩咐下人。”那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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