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台专家请指教
祁放正式入驻琼华香业的第一天，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中。
他没有选择总裁助理安排的独立办公室，而是直接占据了大会议室，将那里改造成了他的临时指挥中心。
一块巨大的电子白板立在中央，上面用红色和蓝色的线条，勾画出琼华香业错综复杂的股权结构和部门框架。
他的团队只有两个人，一个负责数据的分析师，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助理。三个人，像三台精准运转的机器，让整个楼层都充满了紧张感。
“市场部，上一财年的营销费用是三千万，投入产出比低于行业平均水平百分之二十。我要所有渠道的具体数据，今天下班前给我。”
“人事部，把所有总监级别以上员工的履历和绩效考核报告整理出来。”
“生产线，良品率为什么连续三个月下滑？把车间主任叫来。”
祁放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他坐在会议桌的主位，目光快速地扫过一份份文件，精准地指出每一个问题所在。
被他点到名的人，无不额头冒汗，战战兢兢。
简澄站在会议室门口，隔着玻璃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工作状态下，有一种近乎可怕的魅力。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冷静、果断，一眼就能看穿病灶所在。
但她也清楚，这个医生手里拿的不是手术刀，而是一把屠刀。他要切掉的，不止是腐肉，还有那些虽然老旧、却承载着琼华精神的骨骼。
“简总。”
祁放的助理，一个名叫林蔓的短发女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祁顾问请您进去。”
简澄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会议室里，几个部门主管正垂手站着，像挨训的小学生。看到她进来，都露出了求救的眼神。
祁放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简总，你的员工，效率很低。”他毫不客气地评价。
简澄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径直走到他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了解公司，为下一步的重组做准备。”他指了指白板上的组织架构图，“很臃肿，很多余。我会把它变得更简单，更高效。”
“简单高效的意思，就是裁员？”
祁放不置可否：“任何不能为公司创造价值的岗位，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价值？”简澄冷笑，“在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数据和金钱才叫价值？那些跟了公司几十年的老员工，他们的忠诚和经验，在你看来一文不值？”
“如果他们的经验，不能转化成利润，那它就是一种负资产。”祁放的回答冷酷得像一块冰，“简总，情怀不能支付员工的薪水和银行的利息。”
又是情怀。
又是这套理论。
简澄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她知道，现在和他争辩这些毫无意义。
“我来，不是听你讲课的。”她从自己的助理手中拿过一份文件，拍在桌上，“这是我作为总裁，对你工作的第一个要求。”
祁放看了一眼文件标题——《琼华香业品牌文化及核心资产评估报告》。
他挑了挑眉。
简澄说：“在你动手‘手术’之前，我要求你，作为顾问，必须先完整地了解这家公司的历史、文化，以及我们真正的核心资产——那些无形的品牌价值。”
“我不管你要卖哪里，裁掉谁，但前提是，你必须先告诉我，你懂琼华吗？”
她盯着他：“如果你连琼华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有权否决。”
这是她想了一夜想出来的对策。
拖延。
用各种方式拖延他的节奏，让他陷入琼华复杂的内部事务中。她不相信，一个只看数据的外人，能轻易理清一家百年企业盘根错节的历史和人情。
只要拖下去，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新任总裁与王牌顾问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祁放拿起那份报告，随意翻了两页。
里面详细记述了琼华的创立史，每一款经典香水的诞生故事，甚至还有简澄爷爷的调香笔记复印件。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晌，他合上报告，看着简澄。
“可以。”
他竟然答应了。
简澄有些意外。
“但是，”他话锋一转，“作为交换，在我研究这份‘品牌文化’的同时，我需要你配合我做另一件事。”
他让助理林蔓调出另一份文件，投射在白板上。
标题是《核心产品线市场竞争力分析》。
“琼华目前在售的产品线有十二条，但真正有盈利能力的只有三条。其他的，全在亏损。”
祁放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笔，在其中九条产品线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红叉。
“我的建议是，砍掉这些亏损的业务，集中所有资源，主攻核心产品。”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被划掉的九条产品线里，有很多都是琼...华的经典款，虽然利润不高，但却拥有最忠实的一批老客户。那是琼华的口碑和基石。
简澄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想用文化和历史来束缚他，他却反手用市场的刀，砍向了琼华的根基。
“这不可能。”她立刻反驳，“这些产品线是琼华的象征，不能说砍就砍。”
“那就让市场来决定。”祁放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给你一周时间，你从这九款产品里，任选一款，用你的方式去证明它的‘价值’。”
“如果你能在一周内，让它的销售额提升百分之五十，我就收回我的提议。”
“如果不能呢？”简澄问。
祁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你就亲手签了这份产品线终止协议。”
“并且，”他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刀，“在三天后的员工大会上，公开支持我出售老宅花园的方案。”
这是一个赌局。
一个用整个公司的未来做赌注的，疯狂的赌局。
简澄看着他，这个男人，永远都这么自信，这么咄咄逼人。
她知道这是个陷阱。一周时间，提升百分之五十的销售额，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她能拒绝吗？
如果拒绝，就等于当着所有高管的面，承认自己***，承认那些她誓死捍卫的东西，确实一文不值。
她的沉默，在众人看来，就是退缩。
“怎么，简总？”祁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不敢了吗？”
简澄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字字清晰地说：
“好，我跟你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