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灵未尽(陈默)_残灵未尽陈默
残灵未尽》文风独树一帜!作品受数万人追捧,主要讲述了陈默的情感故事,喜欢这本的绝对不容错过!简介:第一章西洲路长七月十五日清晨六点,陈默被手机震醒。屏幕上“父亲”两个字跳动着,像不祥的预兆。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默伢子……”父亲的声音终于响起,每个字都像从喉...

第一章西洲路长七月十五日清晨六点,陈默被手机震醒。
屏幕上“父亲”两个字跳动着,像不祥的预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默伢子……”父亲的声音终于响起,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你小爸……没了。”
世界突然失声。
窗外早起鸟儿的鸣叫,宿舍楼里洗漱的水声,远方街道的车流——所有的声音都褪去,只剩下心脏撞击胸腔的闷响。
“什么叫……没了
”陈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工地出事了,人被车撞了。”
父亲的声音开始哽咽,“你赶紧回来,我们去西洲。”
陈默挂了电话,坐在床沿上发呆。
书桌上摊开的《申论热点分析》被晨风吹动,页角翻起又落下。
他本该今天去图书馆刷行测题的,国考还有四个月。
小爸陈建新,四十二岁,去年正月十六离的家。
走的那天,陈默送他到村口。
小爸背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面塞着被褥和衣服,像背着一座山。
“默伢子,好好考。
考上公务员,就不用像小爸这样了。”
小爸拍拍他的肩,手很粗糙,带着常年干活的茧。
陈默记得小爸的眼神——疲惫,但亮着一点光。
那是希望的光,所有外出务工者都有的光:干几年,攒点钱,回家盖房子,供孩子读书。
现在,那点光灭了。
高铁上,陈默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
稻田绿得逼人,农人在田间劳作,弯腰的姿势和小爸一模一样。
中国有2.9亿农民工,小爸是其中之一,是统计数字里不起眼的一个点。
但现在,这个点具象化了,变成了他的亲人,变成了冰冷的死亡。
家里已经乱成一团。
小婶周秀英瘫坐在堂屋的水泥地上,两眼空洞。
五岁的小妹陈小雨抱着***脖子,小声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没人回答她。
堂弟陈锐坐在门槛上,手里捏着大学录取通知书——西洲理工大学,一本。
小爸知道消息的那天,在电话里笑了足足三分钟。
那是陈锐记忆中父亲最开心的时刻。
“锐伢子,好好念,爸供你。”
小爸说。
现在,供他的人没了。
二叔**在院子里打电话,声音很大:“对,十一个人!车票你赶紧订!”大爸陈建平蹲在墙角抽烟,一根接一根。
父亲陈建民坐在小婶旁边,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反复***手。
陈默突然意识到,这个家没有一个真正能主事的人。
父亲老实懦弱,大爸脾气暴躁但没主意,三叔精明但自私,二叔……二叔**是唯一在城里打过工的,见过世面,自然被推到了前面。
但陈默一直不喜欢二叔。
二叔的眼神太活络,说话时眼珠转得太快,像在算计什么。
下午三点,车票买好了。
十一个人:三个叔叔(二叔、三叔、四叔),两个伯伯(大爸、父亲),小婶,小妹,陈默,陈锐,还有两个远亲——按规矩,这种事需要人多“撑场面”。
“一人背个包,带两件衣服就行。”
二叔指挥着,“钱都带够,到了西洲什么都要钱。”
小婶突然抓住二叔的胳膊:“建国哥,建新他……他真的……”二叔拍拍她的手:“秀英,别怕,有哥在。”
陈默注意到,二叔的手在小婶手臂上停留的时间有点长。
火车是晚上九点的绿皮车,硬座,要坐十八个小时。
车厢里挤满了人,汗味、泡面味、脚臭味混在一起。
小妹很快就睡着了,蜷在小婶怀里。
小婶一动不动,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眼泪无声地流。
陈默坐在过道另一边,和堂弟陈锐挨着。
“默哥,”陈锐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小爸走的时候……疼吗
”陈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交警在电话里只说“当场死亡”,没说细节。
但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撞击、翻滚、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猛地摇头,想把那些画面甩出去。
“应该……很快。”
他最终说。
陈锐低下头,肩膀开始抖动。
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在得知考上大学时没哭,在知道父亲出事时没哭,此刻在拥挤嘈杂的火车上,终于哭了。
陈默搂住他的肩,什么也没说。
对面座位上,大爸和二叔在低声说话。
“老板电话打通了吗
”“打通了,让咱们到了西洲联系他。”
“人现在在哪
”“殡仪馆。”
二叔顿了顿,“老板垫了三千,说剩下的等处理完再说。”
大爸骂了句脏话:“三千
打发叫花子呢!”父亲小声说:“大哥,小声点……”“小声什么小声!我兄弟死了!”大爸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二叔摆摆手:“到了再说。
这里人多嘴杂。”
陈默闭上眼睛。
他知道,真正的艰难还没开始。
第二章拦车西洲火车站在城北,破旧,拥挤。
出站口挤满了举着牌子的旅店拉客者、黑车司机,声音嘈杂得像一锅沸水。
十一人背着行李,站在广场上茫然四顾。
西洲比湖南热得多,是那种干燥的、烘烤般的热,太阳白花花地挂在天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先去交警队。”
二叔说,他手里捏着写有地址的纸条。
转了两趟公交,又走了二十分钟,才找到西洲市交警支队。
周六的办公楼很安静,只有值班室亮着灯。
值班***三十多岁,正低头玩手机。
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什么事
”“同志,我们是交通事故家属……”二叔递上烟。
***摆摆手,不接:“事故科周一上班。”
“我们从湖南赶来的,人还在殡仪馆,能不能……”大爸上前。
“规定就是规定。”
***终于抬头,看了眼这群人——衣服土气,满脸疲惫,眼神惶然。
他每天要面对太多这样的家属,早已麻木。
“周一上午九点,事故科有人。”
小婶“扑通”一声跪下了:“求求您了,我丈夫他……”***慌了,赶紧站起来:“大姐,你别这样!我真的没办法,事故科没人,我值班的管不了这个……”陈默上前扶起小婶。
小婶的身体轻得像片叶子,一直在抖。
最终,他们只能离开。
走出交警队时,陈默回头看了一眼。
办公楼很气派,国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他只觉得冷。
旅馆是二叔找的,在城中村,一天八十。
三个房间,男人挤一间,女人孩子挤一间。
房间很小,墙皮剥落,床单泛黄,有股霉味。
“先将就住。”
二叔说,“等周一见了交警再说。”
陈默和陈锐、陈浩打地铺。
陈浩是二爸的儿子,在西洲读大专,接到电话赶来的。
三个年轻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都睡不着。
“浩子,你在西洲熟,知道这种事故一般怎么处理吗
”陈默问。
陈浩翻了个身:“去年我们学校有个老师被撞了,赔了七十多万。
但那是正式职工,有单位出面。”
“农民工呢
”陈浩沉默了一会儿:“难。”
夜里,陈默听见隔壁房间的说话声。
墙不隔音,二叔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老板电话还是打不通。”
“工地说人拉走了,让我们等。”
“等
等到什么时候
人都在冰柜里躺着了!”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压抑的抽泣声。
第二天是周日。
一早,二叔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变了。
“是老王的电话,和小爸同屋的。”
二叔开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一个紧张的声音:“建国哥,老板刚打电话,让我们下午就收拾东西,车来接,转场去甘肃。”
“什么
那你走了建新的事怎么办
”“老板说公司会处理,让我们先走……建国哥,我也不敢不走啊,工钱还在老板手里……”电话挂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小婶突然站起来:“他们要跑!”二叔第一个冲出门。
其他人愣了一秒,纷纷跟上。
陈默和陈锐对视一眼,也追了出去。
“你们小孩别去!”四叔喝道。
“小爸也是我们的亲人!”陈锐的声音尖锐得像刀子。
工地宿舍在城郊,一片低矮的板房,被围墙圈着。
他们赶到时,两辆大巴已经发动,工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往上搬。
二叔直接冲到第一辆车前,张开双臂。
“停车!”车窗摇下,一个戴安全帽的男人探出头:“干什么的
让开!”“我们是陈建新的家属!叫李老板出来!”“什么陈建新
不认识!赶紧让开,别耽误发车!”大爸上前:“李德发呢
叫他出来!我兄弟在他工地出的事,他想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陈默看见人群里几个熟悉的面孔——去年和小爸一起出门的同乡。
他们低着头,匆匆把行李扔上车,不敢朝这边看。
僵持了十几分钟,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从板房里走出来,穿着polo衫,夹着公文包。
是李老板。
“哎呀,各位家属,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脸上堆着笑,但眼神很冷,“挡车干什么
影响生产嘛。”
“李德发,我兄弟的事怎么说
”二叔盯着他。
“这事咱们得按程序来。”
李老板不紧不慢,“事故发生在下班路上,不是工作时间内。
而且交警那边已经在处理了,咱们得等责任认定。”
“等
等到什么时候
”小婶冲上前,“我老公人都没了!”李老板后退一步:“大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法律有法律的程序。
这样,明天周一,咱们去交警队,当着警察的面谈,行不行
”“车不能走。”
二叔寸步不让。
“车不走,这么多工人住哪儿
吃什么
”李老板的笑容淡了,“放心,我跑不了,公司在这儿呢。”
陈默突然开口:“我们可以留两个人看着车,其他人跟你去谈。”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这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李老板打量着他:“这位是
”“陈建新的侄子,大学生。”
二叔说,语气里有种奇怪的骄傲——看,我们陈家也有读书人。
李老板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小兄弟,懂法律是好事。
但工地有工地的规矩,车今天必须走。”
“那我们报警。”
陈默掏出手机,“就说企业负责人涉嫌逃避工伤责任。”
李老板的脸色变了。
他盯着陈默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年轻人有胆识。
这样,车可以晚点走,我先留这儿。
但你们也得理解,工地要运转,不能耽误太久。”
最终妥协:车推迟到晚上走,李老板写下保证书,承诺周一在交警队解决问题,并留下身份证复印件。
回旅馆的路上,陈默问二叔:“他会不会跑
”二叔没回答,只是狠狠吸了口烟。
烟头在昏暗的巷子里明灭,像不安的眼睛。
那天晚上,陈默做了个梦。
梦见小爸在工地上干活,太阳很大,小爸的背心湿透了贴在身上。
突然一辆货车冲过来,小爸回头,看向他的方向,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
陈默惊醒,一身冷汗。
窗外,西洲的夜灯火通明。
这座陌生的城市张开巨大的口,吞噬了一个农民工的生命,现在正冷漠地注视着这群来自远方的讨公道者。
明天会怎样
没人知道。
第三章交警队的推诿周一早晨七点,他们就等在了交警队门口。
事故科八点半上班,但门口已经排了队。
有轻微刮擦来定责的,有伤人事故来调解的,每个人都满脸焦躁。
陈默看着墙上的宣传栏:“人民交警为人民”,红色的字,很醒目。
八点四十分,一个女警来开门。
人群一拥而上。
“排队!都排队!”女警的声音被淹没。
他们挤在人群中,像急流里的落叶。
二叔试图往前挤,被一个中年男人推了一把:“挤什么挤!排队去!”九点十分,终于轮到他们。
负责案件的张警官四十多岁,头发稀疏,眼睛下有很深的黑眼圈。
他面前堆着高高的卷宗,像随时会倒塌的山。
“陈建新案
”他头也不抬地翻找,抽出一个文件夹,“哦,这个。
货车撞电动车,当场死亡。”
“警官,这事……”二叔开口。
张警官摆摆手,示意他安静。
他快速浏览卷宗,然后说:“基本情况:7月12日晚8点37分,西洲大道与兴业路交叉口,货车司机刘志强驾驶重型货车,与骑电动车的陈建新发生碰撞。
陈建新当场死亡。
目前货车司机已被控制,事故责任认定需要等车检报告。”
“要等多久
”陈默问。
张警官看了他一眼:“一般是三十个工作日。
检测机构那边案子多,可能会更久。”
“三十天
”小婶的声音颤抖,“我丈夫……不能等三十天啊……”“大姐,这是程序。”
张警官的语气平淡,“全国都一样。”
这时,李老板来了,还带了个穿衬衫打领带的年轻人。
“张警官,又见面了。”
李老板笑着递烟。
张警官接了,夹在耳朵上:“李老板,你工地这个事,得妥善处理。”
“一定一定。”
李老板转向家属,“各位,咱们借一步说话
”他们被领到隔壁的调解室。
房间很小,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贴着“依法调解,公平公正”的标语。
李老板坐下,年轻人站在他身后:“这是我的法律顾问,小刘。”
小刘点点头,打开笔记本。
“关于陈建新同志的不幸,我们深表遗憾。”
李老板开场,“但是有些情况需要说明:第一,事故发生在下班路上,不是工作时间内;第二,陈建新是劳务派遣,合同是跟人力资源公司签的;第三,他没有戴安全头盔,自身也有责任。”
二叔拍桌子:“李德发!人是在你工地干活出的事!”“这位兄弟,别激动。”
小刘律师开口,声音平缓专业,“根据《工伤保险条例》,工伤认定需要满足‘在工作时间和工作场所内,因工作原因受到事故伤害’。
下班途中发生事故,要认定为工伤,必须满足‘在合理时间和合理路线的上下班途中’这一条件。
这个需要举证。”
“我们有人证!同工地的人都看见了!”大爸说。
“人证需要出庭作证才有法律效力。”
小刘推了推眼镜,“而且,即使认定为工伤,赔偿主体也是劳务派遣公司,不是用工单位。”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
对方太熟练了,每一句话都堵在要害上。
李老板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复印件:“你们看,甲方是‘西洲众诚人力资源有限公司’。
陈建新是他们的人,只是派到我们工地干活。
赔偿问题,你们得找众诚公司谈。”
“可是人在你们工地干活!”父亲第一次大声说话,脸涨得通红。
“我们也很遗憾。”
李老板站起身,“这样,我把众诚公司王总的电话给你们,你们直接联系。
我这边工地还有事,先走了。”
“你不能走!”二叔拦住门。
张警官走进来,脸色不悦:“干什么
这里是交警队!要吵出去吵!事故责任认定要等车检报告,赔偿是民事纠纷,你们自己协商,协商不成去法院!”“警官,他们想跑!”小婶哭着说。
“跑不了!”张警官不耐烦,“身份证信息都在系统里,能跑哪去
但你们这样闹没用!按程序来!”最终,他们捏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走出了交警队。
西洲的太阳白花花地照着,陈默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回头看了一眼交警队大楼,国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庄严,神圣,也遥远。
他们真的能在这里讨到公道吗
第四章堵门纸条上的电话打了三天,没人接。
众诚公司的地址在开发区,一栋玻璃幕墙的写字楼,十二层。
电梯里贴着“诚信经营,合作共赢”的标语,镜面照出他们局促的身影——衣服皱巴巴的,脸上是熬夜的疲惫,与这里光鲜的环境格格不入。
前台**二十出头,化着精致的妆,微笑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请问找谁
”“找你们王总,关于陈建新工伤赔偿的事。”
二叔的声音干涩。
“王总不在,出差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电话呢
”“不方便给。”
陈默看着她眼睛里的冷淡,突然明白:在他们眼里,小爸的死只是一件需要处理的“麻烦”,而他们这些家属,是“麻烦”的一部分。
第二天,他们又来。
“王总在开会。”
“要开多久
”“不清楚。”
第三天,前台干脆没人。
第四天,他们决定去工地。
不是李老板那个工地,是众诚公司正在施工的另一个项目。
工地大门紧闭,保安室里坐着两个彪形大汉,光着膀子,身上有纹身。
“找谁
”“找项目部负责人。”
“证件。”
“我们是陈建新家属……”“没证件不能进。”
陈锐突然掏出手机:“根据《劳动保障监察条例》,用人单位发生工伤事故拒不出面的,劳动部门可以强制执行。
我已经录音了,要不要我现在就打12333
”保安愣住了。
陈默惊讶地看着堂弟——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少年,什么时候查了这些
但保安很快反应过来:“你打!随便打!领导说了,谁都不能进!”“那我们就在这儿等。”
二叔一**坐在门口的水泥墩上。
七月的西洲,下午两点,地面温度超过五十度。
他们或站或坐,堵在工地门口。
小婶抱着小妹,躲在一点可怜的阴影里,小妹的脸被晒得通红,开始哭闹。
工人们进出时,好奇地看着他们。
有几个年纪大的,摇摇头,叹口气,匆匆走过。
下午四点,终于有人出来了。
不是王总,是个自称项目经理的男人,姓赵。
“各位,这样闹没用。”
赵经理递过来几瓶水,“王总真的不在西洲,去北京开会了。
这样,你们留个联系方式,等他回来,我让他联系你们。”
“我们等。”
二叔纹丝不动。
“那随你们便。”
赵经理转身要走。
陈默突然开口:“赵经理,我们可以查企业法人信息,直接报警说公司负责人逃避工伤责任。
需要我现在查吗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的页面。
赵经理的脚步停住了。
他回头看着陈默,眼神复杂。
“年轻人,何必呢
你们耗不起。”
“我们耗得起。”
陈默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躺在殡仪馆的是我小爸,我们有的是时间。”
赵经理盯着他看了几秒,叹口气:“明天上午九点,公司会议室。
我只能帮到这了。”
回旅馆的路上,二叔拍拍陈默的肩:“行啊默伢子,有胆识。”
陈默没说话。
他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更深的疲惫。
这还只是开始,真正的谈判还没来。
那天晚上,陈默查了很多资料:工伤认定流程、赔偿标准、劳务派遣的法律责任……越查,心越凉。
况几乎踩中了所有不利条件:不规范用工、劳务派遣、下班途中、自身也有责任……“默哥,有希望吗
”陈锐问。
陈默关掉网页:“法律上,有。
现实中……难。”
深夜,小婶突然发高烧。
可能是中暑,也可能是连日悲痛加上奔波,身体垮了。
小妹吓得直哭。
他们送小婶去医院。
急诊室里人满为患,等了两个小时才看到医生。
诊断是急性肺炎,要住院。
“先交三千押金。”
护士说。
二叔掏钱时,手在抖。
陈默知道,带出来的钱快花完了。
那一夜,陈默守在病房外。
走廊里灯光惨白,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他想起小爸去年生病,舍不得去医院,在工地宿舍硬扛了三天,最后同屋的人看不下去,逼着他去了小诊所。
“没事,小感冒。”
小爸在电话里说,“挂个水就好了。”
现在,小爸躺在冰冷的殡仪馆里,小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这个家,像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会翻。
陈默拿出手机,给一个学法律的大学同学发信息:“劳务派遣工工伤死亡,用工单位不认,怎么办
”同学很快回复:“收集所有证据:劳动合同、工资流水、考勤记录、工友证言。
找劳动监察大队,同时准备法律诉讼。
但……很难,特别是如果签的是不规范合同。”
“如果不规范呢
”“那就要看证据链是否完整。
很多时候,农民工拿不出证据。”
陈默放下手机,看着窗外西洲的夜景。
高楼大厦灯火通明,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家庭,都在过着平凡或不平凡的生活。
小爸也曾是这些灯光中的一盏,现在,这盏灯灭了,悄无声息。
第二天上午九点,他们准时出现在众诚公司会议室。
小婶坚持要来,脸色苍白,走路需要搀扶。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很足。
王总五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金丝眼镜。
旁边坐着律师,还有财务。
谈判开始了。
第五章三万块会议室里的冷气开得太足,陈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看向对面的三个人:王总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律师坐得笔直,面前摊开笔记本;财务是个中年女人,一直低着头玩手机。
“首先,对陈建新同志的不幸,我代表公司表示哀悼。”
王总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但是情况需要说明:陈建新是通过中间人介绍来的,没有经过公司正规招聘流程。
虽然签了合同,但公司还没盖章备案,严格来说,劳动关系还没正式建立。”
“放屁!”大爸拍桌子,“人都在你们工地干了一星期活了!工作服都发了!”律师推了推眼镜:“这位先生,请注意言辞。
工作服不能证明劳动关系。
根据《关于确立劳动关系有关事项的通知》,符合法律、法规规定的主体资格;二、用人单位依法制定的各项劳动规章制度适用于劳动者,劳动者受用人单位的劳动管理,从事用人单位安排的有报酬的劳动;三、劳动者提供的劳动是用人单位业务的组成部分。
小说《残灵未尽》 残灵未尽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