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香魂蚀骨(陆泠音谢明鸾)_雪中春信,香魂蚀骨(陆泠音谢明鸾)
主人公是陆泠音谢明鸾,书名叫《雪中春信,香魂蚀骨》,是质量非常高的一部文章,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爹被贵妃毒杀那夜,将染血的半张香方塞进我手里:“记住这张脸。”十年后我入宫为婢,为贵妃调制名动天下的“雪中春信”。她不知这清冽冷香,正是当年毒杀我全家的蚀骨秘方。百日浸润,贵妃在宫宴上奇痒难忍,当众撕烂...

爹被贵妃毒杀那夜,将染血的半张香方塞进我手里:“记住这张脸。”
十年后我入宫为婢,为贵妃调制名动天下的“雪中春信”。
她不知这清冽冷香,正是当年毒杀我全家的蚀骨秘方。
百日浸润,贵妃在宫宴上奇痒难忍,当众撕烂自己冰肌玉骨的脸。
御医惊惶跪地:“此毒需百日积存,娘娘自己早已日日服毒!”侍卫从她枕下搜出半张染血香方时,贵妃歇斯底里指着我:“是陆家阴魂索命!”皇帝冷眼扫过她溃烂的脸:“毒妇,你咎由自取。”
寒夜刺骨,朔风裹着细碎的雪沫子,狠狠抽打着京郊荒山脚下那间摇摇欲坠的破庙。
朽坏的窗棂在风里发出垂死般的呜咽,门板豁开一道大口子,冷气刀子似的往里钻,卷着地上久积的尘土打着旋儿。
破庙中央,一具薄得可怜的杨木棺材横在两条歪斜的长凳上,连漆都没上,露出木头原本惨淡的颜色。
棺前摇曳着一豆昏黄油灯,灯焰被风撕扯得忽明忽灭,映着供桌上那尊泥胎剥落、面目模糊的土地公像,更添几分阴森凄惶。
十五岁的陆泠音蜷在冰冷潮湿的蒲团上,像一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幼兽。
身上粗麻的素白孝服空荡荡的,衬得她愈发瘦小伶仃。
白日里几个乡邻勉强帮着草草入殓了父亲,此刻早已散去,留下无边无际的死寂和寒冷将她严丝合缝地包裹。
她不敢闭眼,一阖上眼帘,火光、浓烟、凄厉绝望的惨叫,还有刀锋切开骨肉的黏腻闷响,便如同附骨之疽,在漆黑里疯狂翻涌、炸裂。
那是陆家,她曾视作家、视作整个世界的陆家,昨夜还弥漫着药香和爹温和讲解香理的声音,一夜之间,只剩冲天烈焰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她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陷进冰凉掌心的嫩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勉强镇压着身体深处那几乎要撕裂胸腔的悲号。
掌心里,硬物硌着皮肉。
她缓缓松开僵硬的手指,借着飘摇的灯火低头看去。
那是半张薄薄的绢布,边缘一道锐利的缺口,像是被生生撕开。
原本该是柔和的素白,此刻却被大片大片深褐近黑的血迹浸透污损,触目惊心。
血污之下,墨迹和银线绣成的纤细云纹,扭曲而顽强地透出轮廓。
指尖抚过那冰冷的血块,粘稠的触感几乎让她呕吐,但她死死忍住,只是将绢布攥得更紧,紧贴在心口。
那上面,还有爹最后一点稀薄、温热的体温吗
“泠音…拿着…记住…记住这张脸…”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破碎在浓烟和喊杀声中。
那双被剧毒侵蚀、瞳孔已然有些涣散的眼睛,在浑身浴血倒下的最后一刻,迸发出骇人的光,死死钉在她脸上。
他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着,被血染红的手指痉挛着,指向火光映照下、院门口那个被众多黑影簇拥着的身影——华贵繁复的宫装裙摆,在跳跃的火光中流淌着令人心寒的光泽;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炼狱般的庭院,凤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冰封般的冷漠和一丝…餍足
那张脸,就这样清晰地烙印在陆泠音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带着地狱之火焚烧过的印记。
谢明鸾。
当朝贵妃,天子心尖上的宠妃。
那张脸,是倾国倾城的画皮,也是陆家灭门血案的起点。
十年。
皇城高大的朱红宫墙在初冬清冽的晨光里沉默矗立,如同蛰伏的巨兽。
掖庭宫厚重的大木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拉开一丝缝隙,放出了这一日第一批劳作的低等宫人。
寒风瞬间灌入,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和冰冷的尘土。
陆泠音裹在一群同样穿着灰暗、浆洗得发硬布袍的宫女里,低着头,随着人流默默移动。
她的背脊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眼神温顺地垂落在脚下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脚步轻飘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吹散。
十年时光和掖庭繁重、刻薄的生活,早已磨平了她身上所有属于少女的鲜活棱角,只留下一具沉默、顺从、空洞的躯壳。
“阿音”这个称呼,成了她在这里唯一的名字,湮灭了那个曾属于陆家女儿、带着清越香气的名字。
前方管事嬷嬷尖利的训斥声和另一个小宫女压抑的啜泣传来。
陆泠音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只是在她擦身而过的瞬间,藏在宽大袖筒里的手,极其轻微地攥了一下。
袖中深处,那半张血绢方子冰冷而坚硬的存在感,隔着薄薄的里衣布料,像一块永不熄灭的寒冰,牢牢吸附在腕骨上,时刻提醒着她的来处。
“阿音!”一个略高的声音刺破沉闷的空气。
领头的管事太监捏着细尖的嗓子,目光扫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低垂的发顶上,“琼华宫那边要个手脚麻利、心思巧的去***采些初开的腊梅,预备着贵妃娘娘制香露用。
就你了,仔细着点,别笨手笨脚冲撞了贵人们!”“是。”
陆泠音的声音低哑,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她安静地出列,接过管事递来的细篾编的小篮子,温顺地朝着***的方向走去。
腊梅的清冷香气早已在寒风中悄然弥散,越是靠近那几株虬枝盘曲的老梅,那寒香便愈发清冽、孤傲。
陆泠音在一株开得最盛的老梅树下停住,微微仰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缀满嫩黄花朵的枝桠,投向梅林尽头那座隔着太液池水、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巍峨宫苑。
琼华宫。
琉璃瓦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冰冷而遥远的光。
她微微眯起眼,像是被那光芒刺了一下,又像是在细细描摹那座宫殿的形状。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低下头,专注于眼前枝头的花朵。
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含苞欲放的嫩蕾,只挑选那些刚刚舒展开一两片花瓣、花心尚蕴着晶莹晨露的花朵,带着一小截青褐色的梅枝,轻轻折下。
动作极轻、极稳,没有一丝多余的颤抖。
一朵,两朵……细小的、带着凛冽寒气的金黄,落入干净的竹篮里。
篮子将满未满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带着几分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小径传来,伴随着低低的说话声。
陆泠音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几双绣着繁复花鸟纹样的精巧宫鞋,以及一角在寒风中拂动的、用金线满绣云凤纹的华贵裙裾。
“娘娘息怒,这‘雪中春信’的方子,太医院的张院判不是说了么,药材虽易得,可那君臣佐使的配伍,炮制的火候时辰,尤其是最后那点睛的‘引子’,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一个年长大宫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和小心翼翼。
“废物!”一个极其悦耳、却浸透了冰凌般的不耐与厌烦的女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精雕细琢的玉珠,砸在地上却又冷又硬,“调了三日,呈上来的还是这等俗物!一股子甜腻匠气,熏得本宫头晕!也配叫‘雪中春信’
一群庸才!也敢在本宫面前提‘火候’、‘引子’
”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久居上位的刻薄和威压,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陆泠音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细针刺中。
她手中的动作依旧平稳,轻轻折下一小枝形态颇佳的花枝,花苞上还凝着未曾被阳光融化的霜晶。
她将最后几枝腊梅仔细地摆入篮中,轻轻抚平花瓣,然后才缓缓转过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以一种极其卑微、极其恭顺的姿态,深深屈膝。
“奴婢掖庭宫阿音,奉管事之命,采集腊梅,惊扰娘娘圣驾,奴婢万死。”
她的声音带着掖庭宫人特有的、训练有素的沙哑和驯服,头几乎要低垂到地面上。
那悦耳却冰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才注意到这个不起眼角落里的存在。
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审视,缓缓落在陆泠音低垂的脖颈和手中的竹篮上。
“抬起头来。”
命令简短,不容置喙。
陆泠音依言缓缓抬头。
视线迅速掠过眼前——紫貂斗篷雍容华贵,衬得一张脸欺霜赛雪,五官精致得如同最上等的白瓷琢成。
正是琼林宴那夜,在冲天火光和淋漓鲜血映照下,那张冰冷漠然的脸!十年岁月似乎并未在这张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唯有一双凤眸深处沉淀下的威仪和一丝被精心保养也难以完全掩饰的、对岁月流逝的隐忧,比当年更盛。
然而,陆泠音的目光并未在谢明鸾脸上停留,仿佛那绝色容颜不过是一幅寻常的壁画。
她的视线极其短暂地扫过贵妃身后一名大宫女手中捧着的一只小巧玲珑的水晶盏。
那盏中盛着少许胭脂色的液体,在清晨的天光下折射着宝石般的光泽。
隔着几步距离,一股过于浓郁、带着明显甜腻脂粉气的花香隐隐传来,混合着几种昂贵香料的气息,正是宫中常用来熏衣提神的上品,却失于浓艳,毫无初雪般的清冽意境。
“你篮中腊梅,倒是采得尚可,懂得挑那初绽带霜的。”
谢明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觉得这张过于平凡麻木的脸引不起丝毫兴趣,便落在了那篮腊梅上,语气略缓,但仍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挑剔,“说说看,既是采花的宫人,可闻得出本宫这盏香露里,都用了些什么
”这是个极其刁钻的考校。
若说不知,便是蠢笨;若说错了,更是罪过。
空气瞬间凝滞。
陆泠音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头微微侧向那水晶盏的方向,极其专注地嗅了一下。
片刻后,才以那平板无波的沙哑嗓音恭敬回道:“回禀娘娘,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妄断上品。
只觉…此香隐隐有沉檀之底蕴,苏合之馥郁,玫瑰之甜媚,麝香之灵动…皆是难得珍品。”
她报出的几味香料,无一不是名贵之物,正是谢明鸾素日最喜用的原料。
谢明鸾身后的年长大宫女微微颔首,神色稍霁。
对于一个掖庭采花婢来说,能闻出这些,已是难得。
可陆泠音的语气顿了顿,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犹豫:“只是……只是奴婢斗胆愚见,这些香气各擅胜场,却似…少了一味能将其统摄融合、涤清浊气的‘骨’。
若添一味清寒孤绝之气为引,譬如…譬如初雪融水浸透的松针冷息,或可化其甜腻,得其‘春信’真意……”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近微不可闻,仿佛惊觉自己失言,惶恐不安。
谢明鸾原本慵懒带着一丝厌烦的凤眸,在听到“初雪融水浸透的松针冷息”一句时,倏然凝住!那如同冰封的眼底,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有什么东西猛地被触动了。
她竟下意识地,朝着太液池对面,琼华宫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在回忆,或者是在渴求某种早已遗忘、却又刻入骨髓的气息。
那丝几乎捕捉不到的、属于真正“雪中春信”的清寒孤绝之意,早已消失在她日常熏染的浓香里。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这个卑微的采花婢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
“你……”她的红唇微启,似要询问。
“娘娘!”方才那大宫女低声提醒,目光警惕地扫过陆泠音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袍子,暗示其身份的低微与不可信。
谢明鸾的话头被打断,眼底那瞬间的波动被强行压下,恢复了惯有的冷傲。
她瞥了一眼陆泠音,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挥了挥手:“罢了。
花留下,你退下吧。
今日的话,若传出半句,仔细你的皮。”
“谢娘娘恩典,奴婢谨记。”
陆泠音深深叩首,将盛满腊梅的竹篮轻轻放在一旁干净的石板上,然后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一步步缓缓后退,直至身影消失在梅林小径的拐角。
寒风卷起几片零落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那篮金黄清冷的腊梅之上。
三日后,一樽素白如雪的瓷瓶,经由琼华宫大宫女之手,稳稳地放置在贵妃谢明鸾那镶金嵌玉、光华璀璨的梳妆台上。
瓶身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只在光洁的釉面下透着温润内敛的光泽,拔开软木塞的瞬间,并无寻常贡品香露那股迫不及待、扑面而来的浓烈芬芳,只有一缕极淡、极清冽的气息,如同凛冬深夜,松林深处,被厚厚积雪覆盖下悄然探出的一抹冷翠,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纯净与孤寒,无声地弥散开来。
谢明鸾正对镜理妆,镜中映出她无可挑剔的容颜。
她伸出保养得宜、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用尾指那精心修饰的、如同水晶般锋利的指甲尖,极小心地蘸取了极小的一滴。
水晶般的甲尖沾上的液体近乎无色透明,像一颗凝固的松露水珠。
她并未立刻凑近鼻端深嗅,只是将指尖微微抬起,任由那丝若有似无的气息自然地萦绕在指尖周围的空气里。
这气息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竟能透过她惯常熏染的浓烈熏香,如同最上等的冰蚕丝拂过紧绷的神经。
须臾,她才将那沾着香露的指尖,轻轻按压在耳后一处肌肤最为细嫩、血脉微微跳动之处。
一丝微凉瞬间沁入,并非刺骨的寒,而是一种能抚平燥热的、纯净的冷冽。
接着,一种奇异的舒缓感,仿佛连日来因宫中琐事烦扰、因一丝不易察觉的皮肤紧绷感而微蹙的眉头,都在那丝凉意中悄然松开了些许。
她又沾了少许,按压在手腕内侧的脉门处。
那过于白皙、在宫灯下几近透明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辨。
那微凉的纯净感似乎顺着血脉无声地游走开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洁净与蓬勃的生机感,让她因常年熏染各种名贵浓香而略感沉闷的心口,都仿佛被这清冽之气悄然涤荡了一番。
谢明鸾微微侧过头,对着那面嵌着螺钿、光可鉴人的西洋水银镜,仔细端详着自己涂抹过香露的耳后肌肤。
在明亮宫灯的映照下,那片肌肤似乎真的透出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内敛的莹润光泽,并非珠粉的浮华艳丽,而是玉石浸透了雪水后那种温润通透的纯净感。
凤眸深处,一抹难以掩饰的满意和近乎贪婪的异彩稍纵即逝。
“倒有几分意思。”
她放下瓷瓶,指尖在瓶身光滑冰冷的釉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已然少了几分往日的刻薄。
她转向侍立一旁、屏息凝神的大宫女:“赏她二十两银子。
告诉掖庭那边,这人,本宫要了。
以后专司琼华宫的香露调配。”
“是,娘娘。”
大宫女垂首应下,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陆泠音从此留在了琼华宫,如同一滴水融入了深潭。
她没有资格靠近正殿的奢华,只被安排在靠近小厨房后一处更为偏僻、狭窄的耳房。
耳房附带一个仅容转身、墙壁斑驳的小隔间,勉强充当她的调香之所。
它紧挨着一条湿冷的夹道,终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食物残渣和阴沟水汽的沉闷味道。
唯有当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各种干枯花草、冷冽树皮、陈年香木以及无数研磨成粉的药材混合成的复杂气息,浓烈得足以盖过一切外界的浑浊。
每日里,她如同最寻常、最低微、也最无足轻重的宫婢,沉默如一块坚硬的石头。
除了一早一晚,去琼华宫的小库房领取贵妃特批的、数量有限的香料花材,其余所有时辰,她都将自己锁在那个弥漫着浓烈草木气息的逼仄隔间里。
光线从高处一扇蒙尘的小窗艰难透入,照亮空气中无数悬浮飞舞的细微粉末。
她极少与人交谈,脸上永远是一副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麻木温顺。
更不对贵妃那难以捉摸的喜好妄加揣测,只按照最初的“方子”,一丝不苟,近乎刻板地调制着那一味清冽孤绝的“雪中春信”。
分量精确到用最细小的银勺尖去衡量,气息恒定得如同用尺子量过。
偶尔,谢明鸾会在熏香时或镜前梳妆时,对着那素白瓷瓶挑剔一句“今日似乎淡了些”,或是“再添一分松柏的清气”。
陆泠音便温顺地领命,在下一批香露中,小心翼翼地调整那象征性的“松针冷息”的比例,在那些寻常的、库房有档可查的、清白无虞的香料配比上,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增减。
她调制的速度从不过快,用料也从不妄求奢华名贵,更在贵妃面前绝口不提任何“神奇”功效,只在她询问时,谦卑地垂首回禀:“此香仅取其清正舒缓之气,或可稍助娘娘安眠/提神。”
她的解释永远如此干瘪、谨慎到近乎木讷。
时间,在琼华宫那用金玉堆砌的奢靡和无处不在的压抑空气中,如同沉重的磨盘,缓慢地碾过。
陆泠音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只激起最微小的涟漪,便迅速沉入那最不起眼、最易被遗忘的角落。
她的存在感低微得如同殿角那只四季点燃的紫铜鎏金香炉里,终年逸散、却又无人真正在意的那一缕轻烟。
只有在贵妃宫装熏香需要补充、或是谢明鸾某一日在镜前忽然觉得需要些“新鲜气”时,才会被大宫女想起,唤到近前,领一份新的差遣。
谢明鸾的身体,却日渐习惯,甚至依赖上这份独特的清冽。
尤其在她陪伴圣驾于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漫长午后,或是精心打扮出席春日宫宴之时,那若有似无、如同初雪消融般的冷香,总能恰到好处地萦绕在她颈侧腕间,引得帝王的目光在她如玉的肌肤上频频流连。
那拂过脸颊的微凉触感,仿佛真能给她的“冰肌玉骨”镀上一层更内敛、也更诱人的光晕。
库房里的香料,只要不是标注着贡品、过于珍稀的品类,对陆泠音几乎一路绿灯。
陆泠音如常配制着“雪中春信”。
只是,在那间充斥草木粉末气味的小隔间最深处,一只不起眼、蒙着厚厚灰尘的破旧木箱底部,那方被暗黄血污浸透、边缘撕裂的绢布,被她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展开。
火折子微弱的亮光下,绢布边缘那参差的断口,如同一张无声狞笑着的嘴,永不愈合。
她的目光,长久地、冰冷地停留在那些被浓墨刻意涂改、彻底抹去了痕迹的空白点上。
指尖顺着银线勾勒出的诡秘云纹线路,一遍又一遍,缓慢而精准地移动、推演。
每一次无声的推演,那缺失的、被彻底抹去的核心“引子”——那味真正引发百日后蚀骨销魂的药引,其性状、其激发所需的微妙契机,便如同深藏在浓雾峡谷中的毒蛇信子,在她心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冰冷。
她利用库房提供的、最寻常不过的香料,在无人察觉、唯有月光窥探的寂静深夜,反复试验着、调整着某种微不可察的辅料配比。
——用库房中无人问津的陈年白芷沫、少许晒干的忍冬藤细粉、一点点焙炒过的老松根皮灰,再加上她悄悄刮取的一点无人注意的墙角陈年霜粉。
她小心翼翼、如同在万丈深渊边缘行走,用这些平凡到尘埃里的东西,一点一点,模拟着、靠近着那被彻底删除的、能激活“销魂引”所有潜**性的核心触发之效。
每一次极小剂量的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风险。
她只能将这点点“底引”的气味,彻底融入“雪中春信”那浩渺清冽的背景之中。
如同将一滴致命的毒液,悄然滴入一望无际、深不见底的寒潭。
百日。
琼华宫的夜,似乎比往日更加幽深。
重重锦绣幔帐低垂,隔绝着殿外初起的蝉鸣。
殿内,数十盏宫灯将金碧辉煌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紫铜鎏金香炉里,上好的沉水香无声地燃烧着,氤氲出奢靡的气息。
谢明鸾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云锦睡袍,独自坐在那面巨大的西洋水银镜前。
镜面光洁,清晰地映出她那张被无数人赞颂为“冰肌玉骨”的脸庞。
肌肤在灯下依旧白皙细腻,挑不出半分瑕疵。
她伸出手指,用指腹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掠过自己的脸颊、下颌、颈侧。
指尖下的触感,冰凉,光滑。
然而,那双凝视着镜中倒影的凤眸深处,除了惯有的骄矜,却隐隐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焦虑。
有时,她会对着镜中那张毫无瑕疵的脸,无端端地,极其轻微地蹙起眉头。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水底暗生的青荇,悄然缠绕着她。
仿佛那层莹润通透的“冰肌”之下,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在看不见的深处,难以察觉地涌动、堆积着,带来一丝丝、一缕缕,如同无数蚂蚁爬行般的、挥之不去的麻痒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细微地膨胀、堆积。
当指尖用力按压时,那感觉似乎又消失无踪了。
她将这归咎于春日里***繁花过多,花粉侵扰引起的微敏,或是近日为二皇子开蒙择师之事与皇后争执带来的烦忧。
只是对着镜中那张依旧完美的脸,她不动声色地吩咐侍立的大宫女:“去。
告诉那调香的,将‘雪中春信’的用量,往后每日添上半匙。
本宫这几日…总觉得身上燥了些。”
“是,娘娘。”
大宫女躬身应下,无声地退了出去。
仲夏夜,御苑琼林。
太液池水倒映着星河,千盏琉璃宫灯沿着水岸次第点亮,将整个园子映照得碎金流银,恍如人间仙境。
今夜是皇帝为贺西境大军凯旋而设的宫宴,宗室勋贵、文武重臣携家眷齐聚,衣香鬓影,环佩叮咚,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觥筹交错间,一派盛世升平的奢靡景象。
琼华宫的贵妃娘娘,自然是今夜当之无愧、最夺目的焦点。
她姗姗来迟,却甫一出场,便如一轮皓月升空,引得群星黯然失色。
一袭以南海鲛绡织就的宫装长裙,轻薄得近乎透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