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堂的白蛇
第一章雨夜里的药香入梅的杭城总被雨裹着。
林晚秋拖着行李箱站在“青蚨堂”中医馆门口时,裤脚已经溅满了泥点,
手里的入职通知书被雨水浸得发皱。馆门是旧旧的朱红色,门楣上挂着块黑檀木匾,
“青蚨堂”三个字是烫金的,被雨水润得发亮。推开门的瞬间,
一股混着艾草、当归和某种清冽冷香的气息涌了进来,瞬间压过了雨里的湿霉味。“进来吧,
伞放门边的桶里。”里屋传来个女声,不高,却像浸了温水的蜜,软乎乎地裹住人。
林晚秋抬头望去,柜台后坐着个穿素色棉麻旗袍的女人,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
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耳后别着朵新鲜的白茉莉——这天气,茉莉早该谢了。女人抬眼时,
林晚秋愣了愣。她的眼睛很亮,是极浅的琥珀色,像盛着溶了的月光,看过来时,
连雨夜里的烦躁都淡了。“我是苏清和,青蚨堂的馆主。你是林晚秋吧?”“是、是!
苏馆主好!”林晚秋赶紧把湿漉漉的通知书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苏清和的手,
竟觉得比自己的手还凉,像刚摸过冰镇的玉。苏清和接过通知书,
指尖轻轻拂过皱巴巴的纸边,那褶皱竟慢慢舒展开了,连水渍都淡了些。
林晚秋看得眼睛都直了,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她看见柜台下蜷着的三花猫“墨团”突然跳起来,
凑到苏清和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裤腿,嘴里发出“喵喵”的软声。“墨团说,
你包里有小鱼干。”苏清和笑着指了指林晚秋的背包,眼底的琥珀色泛起细碎的光。
林晚秋更懵了:“您……您能听懂猫说话?”“它饿了会叫,开心了会蹭人,
这就是它的话呀。”苏清和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茶杯是青瓷的,
杯底印着朵小小的白蛇纹,“你住的地方我已经收拾好了,就在馆后巷的二楼,走路五分钟。
先喝口茶暖暖,等雨小了我带你过去。”茶水下肚,一股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
连刚才淋雨的寒意都散了。林晚秋捧着茶杯,偷偷打量这间中医馆:靠墙的药柜有半人高,
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柜顶摆着几盆长势极好的薄荷和紫苏;窗边放着张旧藤椅,
旁边的小桌上摊着本线装书,书页上画着些看不懂的草药图;最显眼的是柜台后的博古架,
架子中间摆着支玉簪,簪头是镂空的白蛇,蛇眼嵌着两颗极小的红玛瑙,
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支簪子真好看。”林晚秋忍不住说。
苏清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指尖轻轻摩挲着柜台边缘,
声音轻了些:“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雨没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砸在屋檐上“噼里啪啦”响。墨团跳上藤椅,蜷成个毛球,苏清和走过去,轻轻摸着它的背,
嘴里哼着段没听过的调子,调子软得像江南的水。林晚秋看着她的侧影,
忽然觉得这馆主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特别——不是长相,是气质,像浸在时光里的玉,温和,
却带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沉静。直到快七点,雨才小了些。苏清和拿着把黑布伞,
领着林晚秋往后巷走。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只能借着人家窗户透出来的光走。
路过一棵老香樟树时,苏清和突然停住脚,朝树后喊了声:“出来吧,雨快停了。
”林晚秋吓了一跳,树后竟真的钻出来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手里抱着只受伤的小野猫,
眼睛红红的。“苏姐姐……我怕你不让我带猫回家,我妈不让我养。”苏清和走过去,
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小野猫的伤腿,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它。“它只是擦破了皮,
我给你拿点药膏,回去涂三天就好了。”她抬头看着小姑娘,“你妈妈不是不让你养,
是怕你照顾不好它。明天放学来青蚨堂,我教你怎么给它换药,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谢谢苏姐姐!”走在路上,
林晚秋忍不住问:“苏馆主,您认识她?”“附近中学的学生,常来馆里买薄荷糖。
”苏清和撑着伞,伞面总往林晚秋这边倾,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这孩子心善,
总捡受伤的小动物。”林晚秋看着苏清和的侧脸,忽然觉得,这间藏在老巷里的中医馆,
像个藏着暖光的壳,把雨夜里的温柔都裹了进来。只是她没注意,
刚才苏清和碰过小野猫的指尖,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绿光,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雨里。
第二章玉簪里的光林晚秋在青蚨堂的日子过得很安稳。每天早上七点到馆,
先把药柜擦一遍,再帮苏清和抓药、煎药,下午人少的时候,苏清和会教她认草药,
讲每种草药的性子——像讲老朋友一样。“薄荷性凉,能散风热,夏天喝杯薄荷茶,
比喝冰饮还解暑。”苏清和捏起片新鲜薄荷,递到林晚秋鼻尖,“你闻,它的香是活的,
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风。”林晚秋凑过去闻,果然是清清爽爽的香,连鼻尖都凉了些。
她发现苏清和对草药格外熟悉,甚至能说出哪片山坡的柴胡最壮,哪条溪畔的菖蒲最嫩,
像亲眼见过一样。更让她觉得神奇的是苏清和的医术。来青蚨堂的大多是老主顾,
有患风湿的阿婆,有失眠的学生,还有些在大医院都没治好的疑难杂症。
苏清和号脉时总很轻,指尖搭在病人手腕上,眼睛微闭,过一会儿睁开,
总能说出些病人没说的症状。有次来了个患偏头痛的男人,说疼了五年,吃了无数药都没用。
苏清和号完脉,让他坐在藤椅上,从博古架上取下那支白蛇玉簪,轻轻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林晚秋站在旁边,隐约看见玉簪的红玛瑙蛇眼闪了下绿光,男人原本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过了十分钟,他站起来,说头不疼了,连多年的眼疲劳都好了。“苏馆主,
您这玉簪是法器吗?”送男人走后,林晚秋忍不住问。苏清和把玉簪放回博古架,
指尖擦过簪头的白蛇:“算是吧,戴了很多年,沾了点灵气,能帮着通经络。
”林晚秋还想问,墨团突然“喵”地叫了一声,跳到柜台上,朝着门口的方向弓起背,
毛发都竖了起来。门口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身材很高,脸上戴着副墨镜,
即使在室内也没摘,手里拎着个黑色的皮箱,气息冷得像冰。“苏清和?”男人的声音很低,
带着股压迫感。苏清和原本温和的脸色沉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没了光:“***,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找你不难。”男人摘下墨镜,露出双竖瞳的眼睛,是极深的黑色,
像裹着墨,“几百年了,你还是躲在这种地方,守着些凡人,有意思吗?
”林晚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听懂了,“几百年”“***”,还有男人的竖瞳,
这根本不是普通人!她看向苏清和,苏清和的手悄悄握成了拳,指节泛白,
耳后的白茉莉不知何时蔫了,花瓣落了一片。“我的事,与你无关。”苏清和的声音冷了,
“你走,青蚨堂不欢迎你。”“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把皮箱放在柜台上,
打开——里面是颗泛着黑光的珠子,气息阴冷,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我找到‘玄水内丹’的线索了,在西湖底。你跟我一起去拿,有了它,
我们都能再涨千年修为,不用再躲着天界的人。”林晚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却能感觉到苏清和的紧张。苏清和盯着皮箱里的黑珠,眼神复杂:“玄水内丹是上古神物,
哪有那么好找?你别又走歪路。”“歪路?”***笑了,笑得阴冷,“当年若不是你拦着,
我早就拿到内丹了,也不用被天界追杀这么多年。苏清和,你别忘了,你也是蛇,不是人,
跟凡人混在一起,迟早会被他们发现你的身份,到时候,他们只会怕你、躲你,
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围着你要药方!”“闭嘴!”苏清和突然提高了声音,
柜顶的薄荷盆栽晃了晃,叶子掉了几片,“凡人比你们这些只知道抢修为的妖好得多!
他们有温度,有心意,不是你能懂的!”***的脸色变了,
伸手就想去抓苏清和:“冥顽不灵!今天我非要带你走!”就在这时,墨团突然扑了上去,
爪子挠向***的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墨团被甩出去,撞在药柜上,
发出“喵”的一声痛叫。“墨团!”林晚秋冲过去抱住墨团,墨团的腿在流血,
她抬头瞪着***,“你别欺负苏馆主!也别欺负猫!”***愣了愣,
好像没料到这个凡人敢跟他叫板。苏清和趁机抓起柜台上的玉簪,簪头的白蛇突然亮起绿光,
一道淡绿色的光刃朝着***劈过去。***赶紧躲开,光刃劈在墙上,留下道浅浅的痕迹。
“你敢对我动手?”***的竖瞳缩了缩,“好,既然你不跟我走,那这青蚨堂,
还有你身边的这个凡人,我就都毁了!”他掌心泛起黑光,朝着林晚秋的方向拍过来。
苏清和立刻挡在林晚秋身前,玉簪的绿光更亮了,在身前凝成一道光盾。“砰”的一声,
光盾晃了晃,苏清和踉跄了一下,嘴角溢出丝血迹。“苏馆主!”林晚秋扶住她,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看着苏清和的伤,冷笑一声:“几百年没动手,你修为退得真快。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走,不然,这个凡人……”“你别碰她!”苏清和打断他,
擦了擦嘴角的血,“我跟你走,但你不能伤害青蚨堂的人和动物。”“苏馆主,不要!
”林晚秋拉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凉的,却在发抖,“他是坏人,你跟他走会有危险的!
”苏清和回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歉意:“晚秋,对不起,不能继续教你认草药了。
墨团就交给你了,记得每天给它喂小鱼干,薄荷盆栽要多浇水……”“我不要你走!
”林晚秋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去报警!我找别人来帮你!”“没用的,凡人帮不了我们。
”苏清和轻轻推开她的手,看向***,“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满意地点点头,
抓起苏清和的手腕,转身就往外走。林晚秋想追,却被墨团拉住了裤腿。
她看着苏清和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刚才苏清和掉下来的那片茉莉花瓣,
花瓣已经干了,却还留着点清冽的香。博古架上,那支白蛇玉簪的红玛瑙蛇眼,
慢慢暗了下去,像在难过。第三章西湖底的过往***把苏清和带到西湖边时,天已经黑了。
湖边的游客大多散了,只剩下几盏路灯亮着,把湖水照得泛着冷光。
“玄水内丹就在湖底的‘沉星礁’下,几百年前被天界的人封印了,
只有你的白蛇血脉能解开封印。”***抓着苏清和的手腕,指尖的力气大得能捏碎骨头,
“别耍花样,不然我立刻回去找那个凡人。”苏清和没说话,只是盯着湖水。湖面很静,
能映出天上的星星,像几百年前她第一次来西湖时的样子。那时候她刚修成人形,
还不太会用双腿走路,跌跌撞撞地跑到西湖边,看见个穿蓝布衫的书生在湖边看书,
阳光落在他身上,暖得像春日的柳芽。她躲在树后看了很久,直到书生发现她,
递过来个刚买的荷花糕:“姑娘,你是不是饿了?”那个书生叫许仙,是个温温柔柔的人。
他教她认人间的字,带她吃巷子里的糖粥,还在她被小混混欺负时,拿着书挡在她身前。
她以为能跟他一直在一起,直到法海出现——那个穿着袈裟的和尚,说她是蛇妖,
会害了许仙,要收了她。她不想伤害许仙,也不想被法海收走,只能躲进雷峰塔下的暗河。
许仙每天都来塔下看她,给她送荷花糕,直到他老得走不动路,最后一次来的时候,
给她留了支玉簪,就是现在那支白蛇簪:“清和,我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的,
别再被人欺负了。”后来雷峰塔倒了,她出来时,许仙早就不在了。她在人间漂了几百年,
看着西湖边的房子拆了又建,看着路上的马车变成汽车,看着身边的人来了又走,
最后在杭城的老巷里开了青蚨堂——因为许仙当年住的巷子,就在这附近。“想什么呢?
该下去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苏清和回过神,眼底的温柔淡了,
只剩下冷:“***,你根本不是要找玄水内丹,你是想借我的血脉解开封印,
然后把内丹据为己有,再吸了我的修为,对不对?”***的脸色变了变,
随即冷笑:“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也不装了。当年你护着那个书生,坏了我的事,现在,
该还债了!”他猛地把苏清和往湖里推去。苏清和早有准备,指尖泛起绿光,挣脱了他的手,
翻身落在湖边的柳树下。“你以为我还是几百年前那个不会反抗的白蛇吗?
”苏清和的长发突然飘了起来,素色旗袍的下摆也无风自动,她的眼睛慢慢变成了竖瞳,
是极浅的碧色,像西湖的水。身后隐隐浮现出一条巨大的白蛇虚影,鳞片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吐着信子,气息威严得让湖面都起了波纹。“你敢在人间显原形?”***吓了一跳,
“天界的人会感应到的!”“我不在乎。”苏清和的声音变了,带着股属于上古蛇族的威严,
“你伤害我可以,但你不该威胁晚秋,不该碰青蚨堂的人。”白蛇虚影猛地朝着***扑过去。
***也急了,身后浮现出条***虚影,张着嘴咬过来。两条巨蟒在西湖边缠斗起来,
路灯被撞得粉碎,湖水溅起几米高,连岸边的柳树都被拦腰折断。
苏清和的修为确实不如***——几百年里,她把大部分修为都用在治愈凡人的病痛上,
还为了隐藏身份,压制着自己的妖力。***的***虚影越来越大,
一口咬在白蛇虚影的脖子上,苏清和闷哼一声,嘴角的血迹更多了。“放弃吧,苏清和!
”***的声音带着得意,“你斗不过我的!”苏清和看着湖面,想起了青蚨堂的药香,
想起了林晚秋抱着墨团笑的样子,想起了许仙递过来的荷花糕——她不能输,
她还要回去教晚秋认草药,还要给墨团喂小鱼干,还要守着那个藏着温暖的小馆。
她突然闭上眼,将体内剩下的所有修为都注入到心口——那里藏着颗淡绿色的珠子,
是她修了千年的内丹。内丹的光芒越来越亮,连西湖的水都泛起了绿光。“你疯了?!
”***吓得后退,“你要***内丹?!”“我不会让你伤害任何人。”苏清和睁开眼,
碧色的竖瞳里满是坚定,“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拦住你!
”就在内丹的光芒快要达到顶峰时,远处突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夹杂着林晚秋的声音:“苏馆主!我来帮你了!”苏清和愣住了——林晚秋怎么会来?
她不是让墨团拉住她了吗?林晚秋跑过来时,手里拿着个布包,
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穿着不同衣服的人——有青蚨堂的老主顾张阿婆,
有被苏清和治好偏头痛的男人,还有那个捡小野猫的中学生。“苏馆主,你别怕!
我们来帮你!”林晚秋跑到她身边,打开布包——里面是苏清和平时煎药用的砂锅,
还有几捆晒干的艾草、菖蒲,“张阿婆说,艾草能驱邪,菖蒲能镇煞,我们都给你带来了!
”张阿婆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对着***瞪着眼:“你这个黑衣服的,欺负我们苏馆主,
还要毁了青蚨堂,我们不答应!”“就是!苏馆主治好我的偏头痛,你想害她,
先过我们这关!”那个男人撸起袖子,挡在林晚秋身前。
中学生也举着个装着小野猫的笼子:“我知道你是坏人,你别欺负苏姐姐,
不然我的小猫会咬你的!”***看着眼前的凡人,气得笑了:“一群凡人,也敢来拦我?
”他抬手就想拍飞张阿婆,却没料到,
张阿婆手里的拐杖突然亮起道金光——那拐杖是苏清和去年送给她的,说能帮她通筋骨,
其实是用沾了灵气的桃木做的。金光打在***身上,***惨叫一声,***虚影瞬间淡了些。
苏清和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平时随手帮过的凡人,竟然会冒着危险来帮她。
“苏馆主,快啊!”林晚秋拉了拉她的手,“我们帮你挡住他,你快用你的玉簪打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