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太后,我养了十个面首
冷宫的砖很凉。我跪在上面。膝盖疼得像针扎。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头顶炸开。“罪妇江氏,
秽乱宫闱,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圣旨卷轴擦着我的脸砸在地上。砰一声闷响。
尘土扑了我一脸。我垂着头。看着砖缝里一只蚂蚁匆匆爬过。没有辩解。没有哭喊。
辩解无用。哭喊更无用。三个月前,我还是宠冠六宫的皇贵妃。现在,
我是“秽乱宫闱”的罪妇。栽赃我的人,正坐在凤位上笑。林清晏。我的好“姐妹”。
冷宫的门吱呀关上。最后一丝光被掐灭。黑暗吞噬了我。空气里是霉味和尘土的味道。
还有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我撑着地站起来。膝盖钻心地疼。我摸索着走到唯一的破床边。
床板硬得像石头。我躺下去。盯着头顶模糊的黑暗。林清晏。你等着。在冷宫的日子,
像凝滞的脏水。发霉的馒头。馊掉的汤水。偶尔有老鼠从脚边窜过。看守的太监老张头。
眼神浑浊。看我的时候,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是麻木。“江娘娘,省省力气吧。
”他哑着嗓子劝。“进了这里,就别想出去了。”我接过他递来的半碗清水。没说话。
手指***碗沿。指甲缝里都是泥。出去?我当然要出去。还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机会来得突然。也更残酷。先帝驾崩的消息。是跟着一场暴雨砸进冷宫的。老张头淋得透湿。
跑进来时差点绊倒。“娘娘!娘娘!”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皇上…皇上驾崩了!
新帝…新帝登基了!”新帝。三皇子赵珩。林清晏的儿子。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的破洞上。
漏下的水很快在地上积了一小滩。倒映着我灰败的脸。林清晏。成了太后。她的儿子,
成了皇帝。我呢?一个被遗忘的废妃。在这烂泥里腐烂。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比冷宫的砖更刺骨。不。不能这样。我闭上眼。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几天后。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冷宫。王嬷嬷。先帝身边的老宫人。头发花白,腰杆笔直。眼神锐利。
她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关于先帝驾崩当夜,真相的碎片。“娘娘,”她声音压得极低,
“先帝最后清醒时,嘴里念的,是您的小名。”她浑浊的眼睛看着我。“还有…药碗。
”只说了这两句。她放下一个装着干净食物的小篮子。转身走了。步伐沉重。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破败的宫墙外。先帝念我的名字?药碗?一个模糊的念头,
在死水般的绝望里,猛地刺了一下。老张头死了。暴毙。在一个清晨被发现,
倒在冷宫门外的台阶上。口鼻流血。死状可怖。太医来看过。说是急症。
宫里很快派了个新太监来顶替。叫小顺子。年轻,眼神活络。手脚麻利。但看我的眼神,
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小顺子送来的饭菜。第一次,我闻到了熟悉的甜腻味道。很淡。
混在饭菜的馊味里。是夹竹桃的汁液。林清晏最喜欢用的东西。
当年诬陷我“秽乱宫闱”的香囊里。就掺了这个。我端起碗。走到墙角。那里有个破洞。
洞外是一小片荒芜的泥地。我把饭菜全倒了进去。泥土很快掩盖了痕迹。
小顺子探头探脑地进来收碗。看到空碗,愣了一下。“娘娘…胃口挺好?”我抬眼看他。
扯出一个虚弱的笑。“饿了。”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再问。端着空碗走了。我知道。
林清晏没忘了我。她不想我死得痛快。她要我慢慢受尽折磨。在这活棺材里一点点耗尽生命。
或者。她怕。怕我这个“秽乱宫闱”的废妃。万一哪天被翻案。成了她儿子皇位的污点?
她必须确保我死透。死得无声无息。死在这无人问津的冷宫。王嬷嬷成了我唯一的“眼睛”。
她每隔十天半月。会借着送些粗陋用度的由头进来。放下东西。快速说几句外面的消息。
“新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朝堂不稳,几位老臣颇有微词。
”“太后…在为先帝守陵人选烦忧。”她每次只透露一点点。像在试探。又像在投石问路。
我沉默地听着。偶尔在她放下东西准备离开时。低声问一句。“先帝的药…”她脚步一顿。
从不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日子在毒药、饥饿和零星的消息里熬。身体越来越虚弱。
但脑子里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我要出去。我必须出去。不是为了翻案。不是为了复仇。
是为了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我需要的不是真相。是权力。能压倒林清晏的权力。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计划。在无数个寒冷的夜里。渐渐成形。转机发生在冬末。
一场倒春寒。冷得刺骨。新帝赵珩染了风寒。来势汹汹。高烧不退。太医院束手无策。
据说太后林清晏急得在佛堂跪了一夜。王嬷嬷再次踏进冷宫时。脚步比平时快。“太后病了。
”她放下一个厚点的旧棉被。“急火攻心。”“太医说…恐伤根本。”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宫里都在传,太后忧心陛下,伤了凤体。”我裹着那床旧棉被。
寒意还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是吗?”我轻声问。王嬷嬷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转身走了。在她快跨出门槛时。我开口了。声音不高。但清晰地穿透了冷宫的寂静。“嬷嬷,
烦请转告太后。”王嬷嬷猛地停住。僵在门口。“臣妾江氏,”我慢慢地说,
每个字都像冰棱,“幼承庭训,略通岐黄。昔年侍奉先帝,曾研习过一味古方,
或对风寒急症…有奇效。”冷宫里只有风穿过破洞的呜咽。王嬷嬷没有回头。肩膀绷得很紧。
过了很久。她极轻地点了一下头。身影消失在门外。我不知道王嬷嬷有没有传话。
也不知道林清晏会怎么想。我在赌。赌她对儿子性命的在乎。压倒她对我的忌惮。
赌她病中虚弱。无暇细想。赌一个绝境中仅有的机会。三天。冷宫的门没有开过。
第四天清晨。门开了。来的不是送饭的小顺子。也不是王嬷嬷。
是四个穿着内侍省服饰的陌生太监。面无表情。为首的一个冷声道:“庶人江氏,太后懿旨,
命你即刻前往乾元宫侍疾!”心猛地一跳。像被重锤敲了一下。赌赢了第一步。我低着头。
顺从地被他们带了出去。离开冷宫时。我没有回头看一眼。乾元宫。药味浓得呛人。
炭火烧得很旺。暖得让人发晕。层层纱幔后。小皇帝赵珩躺在龙床上。脸颊烧得通红。
呼吸急促。小小的身体不安地扭动着。林清晏坐在床边的凤椅上。脸色苍白。
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华丽的凤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她看到我进来。
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针。瞬间刺过来。恨意毫不掩饰。“你还敢来?”她声音嘶哑。
带着病气的虚弱。却依然凌厉。我跪下行礼。额头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罪妇江氏,
奉旨前来,为陛下侍疾。”“哼,”她冷笑,“罪妇?你也配提‘侍疾’二字?
陛下若有半点差池,本宫剐了你!”“罪妇不敢。”我声音平静。“罪妇略通药理,
恳请太后准允,查看陛下脉案及所用方剂。”空气凝滞。只有小皇帝痛苦的**。
林清晏死死盯着我。像在评估一件危险的工具。许久。她疲惫地挥挥手。“王嬷嬷,给她看。
”王嬷嬷无声地捧上厚厚的脉案和药方。我跪在原地。一页页翻看。
手指划过那些龙飞凤舞的太医笔迹。风寒入里。热毒炽盛。方子都是好方子。君臣佐使,
四平八稳。但对于一个身体底子弱、又被热毒反复煎熬的幼童来说。药力太猛。
反而成了催命的符。“如何?”林清晏的声音带着不耐。我放下脉案。抬起头。“回太后,
陛下热毒太盛,内腑已伤。太医所用方剂虽好,但药力过峻,陛下年幼体弱,恐受不住。
”“你说什么?”林清晏眼神一厉。“罪妇斗胆,请太后暂缓太医院用药。”“放肆!
”她猛地一拍扶手。牵动了病气。剧烈咳嗽起来。宫女慌忙上前拍背。她咳得撕心裂肺。
好容易喘匀气。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你…你这**!是想害死陛下吗!”“罪妇不敢。
”我再次叩首。“罪妇有一古方,性极温和,以疏导为主,辅以清解。或可一试。
”我报出几个药名。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药材。甘草,绿豆,薄荷…“笑话!
”林清晏气极反笑。“这些乡下土郎中用烂的东西,能治皇帝的病?江执素,你安的什么心!
”“罪妇以性命担保。”我抬起头。直视她充满怒火和猜疑的眼睛。
“若三日内陛下热毒不退,罪妇任凭太后处置,凌迟处死,绝无怨言。”死寂。
只有炭火噼啪的轻响。和小皇帝粗重的呼吸。林清晏的眼神在我脸上逡巡。像刀子刮过。
她在权衡。儿子越来越弱的气息。太医束手无策的窘境。和我这条贱命。最终。
对儿子的担忧压倒了恨意。她疲惫地闭上眼。“好。”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本宫就给你三天。”她睁开眼。那目光,像要把我钉死在地上。
“若陛下有半点闪失…”“罪妇万死。”药是我亲自煎的。在一个偏僻的小耳房里。
王嬷嬷亲自盯着。她沉默地帮我扇着炉火。药味很淡。带着薄荷的清凉。小顺子也来了。
被太后指派来“帮忙”。实则是监视。他缩在角落里。眼睛滴溜溜地转。
看着我把那些不值钱的草药丢进陶罐。嘴角撇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我没理他。
专注地看着炉火。火光跳跃。映着我平静的脸。这方子。是我在冷宫那几年。
对着王嬷嬷偷偷塞给我的几本破旧医书。翻烂了才琢磨出来的。
专治这种虚不受补、热毒内陷的险症。药性温吞。如同溪流。润物无声。但能不能起效。
多久起效。我没十成把握。我在赌命。用我这条在冷宫淬炼过的命。赌林清晏对儿子的心。
赌老天爷还不想收我。第一天。小皇帝依旧高烧。呓语不断。喂进去的药。吐了大半。
林清晏坐在外间。脸色铁青。隔着帘子。我能感觉到她杀人的目光。小顺子跑前跑后。
“禀太后,陛下又吐了!”“禀太后,陛下额头还是很烫!”声音带着刻意的惊慌。
我守在床边。用温热的湿布巾。一遍遍擦拭小皇帝滚烫的额头和手心。动作轻柔。
王嬷嬷默不作声地帮我换水。第二天夜里。最凶险的时刻来了。小皇帝突然浑身抽搐。
牙关紧咬。脸色由红转青。宫女太监吓得乱作一团。“陛下!陛下!”“快传太医!快啊!
”林清晏冲了进来。看到儿子的样子。眼前一黑。差点晕倒。“江执素!”她凄厉地尖叫。
“你干的好事!”她扑过来。长长的指甲直抓我的脸。“本宫要杀了你!”我侧身躲开。
没管她。扑到床边。用力掐住小皇帝的人中。另一只手迅速掰开他的嘴。防止他咬到舌头。
“王嬷嬷!针!”我喝道。王嬷嬷像是早有准备。立刻递过一枚细长的银针。我捻起针。
对准他指尖的十宣穴。快、准、狠地刺下去。挤出几滴乌黑的血。小皇帝剧烈的抽搐。
奇迹般地停了。青紫的脸色缓缓褪去。呼吸虽然依旧急促。但平稳了一些。林清晏僵在原地。
手指还维持着抓挠的姿势。脸上是未褪尽的疯狂和惊愕。寝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
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我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用温水给他擦拭降温。头也没抬。
“热毒外泄,是转机。”声音平静无波。林清晏的手。慢慢垂了下去。第三天傍晚。烧退了。
小皇帝安稳地睡着了。呼吸均匀。小脸上有了点血色。太医再次诊脉。一脸不可思议。
“禀太后,陛下…陛下脉象已趋平稳!热毒尽退!真是…真是吉人天相!
”林清晏坐在凤椅上。一夜之间。像老了十岁。她看着太医。又看看我。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后怕。有疲惫。有未消的恨。还有一丝…不得不认的什么。“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沙哑。挥挥手。“都下去吧。”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下。
寝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还有昏睡的小皇帝。炭火噼啪。空气凝滞。“说吧,
”林清晏打破沉默,目光锐利地刺向我。“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离开皇宫?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抬起头。看着她。“罪妇不要金银珠宝。”“罪妇只求一个名分。
”林清晏瞳孔猛地一缩。“名分?”“是。”我清晰地说。“罪妇斗胆,恳请太后懿旨,
册封罪妇为太后。”“什么?!”林清晏霍然起身。凤袍带起一阵风。“你痴心妄想!
”“陛下年幼,太后凤体违和,精力不济。”我迎着她喷火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前朝后宫,暗流涌动。罪妇不才,愿为太后分忧,协理宫务,护持陛下。”“协理宫务?
”林清晏冷笑,“凭你一个废妃?”“凭我能救陛下的命。”我看着她的眼睛。
“也凭我…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比如,先帝的药。”林清晏脸上的血色。
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死死盯着我。像第一次真正认识我。眼神里的惊怒。
渐渐被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取代。寝殿里死寂。只有小皇帝均匀的呼吸声。良久。
她缓缓坐回凤椅。手指无意识地***扶手上镶嵌的宝石。“你威胁本宫?”“不敢。
”我垂下眼。“罪妇只想活命。只想…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空气仿佛结了冰。最终。她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种认命的嘶哑。“好。
”“本宫…准了。”“即日起,复你皇贵妃位份。待本宫凤体稍安,再行册封太后之礼。
”“谢太后恩典。”我叩首。额头触地的瞬间。嘴角微微勾起。冰冷的地砖。
印着一点转瞬即逝的笑意。册封大典在半月后举行。仓促,却异常隆重。
林清晏“凤体欠安”。全程由礼部操办。我穿着繁复厚重的太后朝服。
赤金凤冠压得脖子生疼。一步步踏上丹陛。接受百官朝拜。“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响彻云霄。我站在最高处。俯瞰着匍匐的群臣。目光扫过前排。
林清晏的位置空着。她称病不出。凤椅上。冰冷的鎏金扶手。硌着我的手心。权力。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有点沉。有点凉。但…很好。搬进慈宁宫的第一晚。我挥退了所有宫人。
独自坐在空旷华丽的正殿里。烛火摇曳。巨大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晃悠悠。像蛰伏的巨兽。
我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慢慢喝着。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可喝在嘴里。还是冷宫那股子霉味。
我知道。林清晏不会善罢甘休。这场交易。只是暂时的停火。我放下茶杯。走到窗边。
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夜风灌进来。带着初春的凉意。吹散了殿内浓郁的熏香。
也吹散了心头那一丝不真实的虚幻。高处不胜寒。接下来。每一步都得踩实了。第二天。
我召见了内务府总管太监。一个胖乎乎、面团似的老太监。姓李。脸上永远堆着谄媚的笑。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他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光可鉴人的金砖。
声音又尖又滑。“李总管,”我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慈宁宫这月的份例,
怎地少了三成?”李总管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堆得更满。“回娘娘的话,
这…因着您刚移宫,许多用度还在调配…加之…”“调配?”我放下茶盏。声音不高。
“哀家记得,内务府上月刚给长春宫(林清晏的宫)添了十二匹江南新贡的云锦。怎么,
调配到林太后那儿去了?”李总管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是…是下面的人疏忽!奴才这就去查!这就去办!”“疏忽?”我笑了笑。“哀家看,
是你这总管当得太‘明白’了。”“拖出去。”“杖二十。”“以儆效尤。
”声音平淡得像在吩咐晚膳加道菜。李总管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他惊恐地磕头。两个粗壮的太监面无表情地进来。架起他就往外拖。
求饶声很快变成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慈宁宫空旷的庭院里。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
个个脸色发白。噤若寒蝉。我重新端起茶杯。热气氤氲了眉眼。慈宁宫的份例。
当天下午就补齐了。还多了两成。内务府的人。办事效率空前的高。消息像长了翅膀。
飞遍后宫。所有人都知道。新来的江太后。不好惹。林清晏的“病”。拖拖拉拉好了一个月。
她终于“痊愈”。开始上朝,垂帘听政。隔着那道珠帘。我能感觉到她冰冷的目光。
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像毒蛇的信子。朝堂上暗流涌动。小皇帝年幼。主少国疑。
几位手握实权的老王爷。还有以丞相周勉为首的部分朝臣。
对林清晏这个“生母太后”把持朝政。颇有微词。但对我这个半路杀出的“协理太后”。
更是警惕和排斥。“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成了他们攻击我最便利的武器。“太后娘娘,
”丞相周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出列奏道。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下年幼,当以进学修德为重。太后娘娘协理宫闱,母仪天下,已是辛劳。前朝政务,
自有臣等为陛下分忧。”他顿了顿。目光隔着珠帘。锐利地扫过来。“祖宗家法,
后宫不得干政。还望娘娘慎之,戒之。”朝堂上一片寂静。无数道目光。或探究,或嘲讽,
或忧虑。都聚焦在珠帘之后。我端坐着。手指在凤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周相所言极是。
”我开口。声音透过珠帘,清晰平稳。“祖宗家法,哀家不敢忘。”“哀家所为,
不过是为陛下拾遗补缺,略尽绵力。”“陛下年幼,哀家每每见陛下批阅奏章至深夜,
心中甚是不忍。”我话锋一转。“听闻周相之孙,已入翰林院行走?真是少年英才。
”周勉花白的眉毛抖了一下。“是,犬孙愚钝,蒙陛下天恩。”“周相过谦了。”我笑了笑。
“哀家想着,陛下独自进学,未免孤单。不如遴选几位年纪相仿、品性端方的勋贵子弟入宫,
陪伴陛下读书习武?一来可解陛下寂寞,二来,少年情谊,日后亦是陛下肱骨。
”我看向珠帘外那个小小的明黄身影。语气温和。“陛下以为如何?”小皇帝赵珩正襟危坐。
小脸绷得紧紧的。听到问话。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林清晏。林清晏藏在袖中的手。
似乎动了一下。小皇帝立刻点头。声音稚嫩却清晰。“母后…皇额娘所言甚是。儿臣…准奏。
”周勉的脸色变了变。他想反对。但“陪伴陛下”、“少年情谊”、“肱骨之臣”这些词。
冠冕堂皇。他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况且。皇帝都点头了。他只能躬身。“陛下圣明,
太后娘娘慈心,臣…附议。”“如此甚好。”我颔首。“此事,便由周相牵头,礼部协办吧。
务必挑选根基清白、品学兼优的子弟。”“臣…遵旨。”周勉的声音,有些发涩。退朝后。
林清晏在回廊下拦住我。屏退了左右。“你好手段。”她盯着我。眼神冰冷。
“借陛下的名头,往宫里塞人?”“姐姐说笑了。”我迎着她的目光。
“不过是为陛下着想罢了。姐姐难道不希望陛下有几个知根知底的伴当?”“知根知底?
”林清晏冷笑。“是知你的根,知你的底吧!”“姐姐多虑了。”我淡淡地说。“选谁,
是周相和礼部的事。与我何干?”我绕过她。朝慈宁宫走去。阳光落在朝服的金线上。
刺得人眼疼。塞人?当然要塞。但塞谁。怎么塞。这第一步棋。才刚刚落下。
遴选伴读的旨意下去。京城勋贵圈子里暗潮汹涌。名额只有五个。竞争却异常激烈。
慈宁宫的门槛快被踏破了。各府诰命夫人流水似的来请安。明里暗里打探消息。
推荐自家子侄。我大多不见。只见了一个人。定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苏氏。
定远侯手握京畿卫戍兵权。地位举足轻重。侯府世子。却是个病秧子。常年卧床。
唯一的嫡子,刚满十二。名叫沈峤。据说身体也不太好。但天资聪颖。苏夫人进宫时。
眼圈微红。强撑着笑脸。话里话外。透着想为儿子谋个前程的意思。又担忧儿子身体。
恐难胜任。“沈峤?”我放下茶杯。“哀家听闻,是个极好的孩子。”“承蒙太后娘娘夸赞。
”苏夫人受宠若惊。“哀家也喜读书。”我话锋一转。“陛下那边,课业繁重,确实辛苦。
”我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这样吧。”“就让沈峤入宫,不必去上书房。
就在哀家的慈宁宫偏殿,设个书房。”“哀家闲时,也想听听少年人的见解。
权当给哀家解闷了。”苏夫人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脸庞。入宫伴读。
和入慈宁宫“陪太后读书”。完全是两回事!后者清贵。压力小。更重要的是。
离权力中心更近!“谢太后娘娘天恩!谢太后娘娘天恩!”苏夫人激动得语无伦次。
连连叩首。“起来吧。”我虚扶了一下。“回去好好准备。三日后,送孩子进宫。”“是!
是!臣妇告退!”苏夫人几乎是飘着出去的。我看着她的背影。沈峤。定远侯府的嫡孙。
他入慈宁宫。不是伴读。是第一步重要的棋。也是…我需要的第一个“面首”。当然。
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一个体弱多病、需要庇护的质子。沈峤入宫那天。天气很好。
少年穿着簇新的靛青锦袍。身量还未长开。显得有些单薄。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五官却生得极好。尤其一双眼睛。清澈沉静。像山涧里的寒潭。他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
“臣子沈峤,叩见太后娘娘。”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起来吧。
”我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坐。”他依言坐下。背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
有些拘谨。“在宫里,不必太拘束。”我放缓了语气。“哀家这里清静,你只管安心读书。
缺什么,少什么,直接跟王嬷嬷说。”“谢太后娘娘。”他垂着眼。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身子可好些了?太医瞧过吗?”“回娘娘,已无大碍。
只是…体弱些,不能剧烈活动。”他回答得很谨慎。“嗯。”我点点头。“读书也好。
清心明志。哀家这里藏书不少,你尽可取阅。”“是。”他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
但眼神沉静。不卑不亢。我让王嬷嬷带他去了准备好的偏殿书房。那里窗明几净。
书案笔墨都是上好的。窗外还有几竿修竹。很清幽。沈峤进去后。环视一周。平静的眼底。
终于掠过一丝真实的感激。“多谢太后娘娘。”他郑重地再次行礼。
我看着他清瘦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收回目光。这只是第一个。
周相和礼部最终拟定的伴读名单送来了。五个名字。不出所料。
都是与周相或几位老王爷关系密切的勋贵子弟。林清晏那边。没有动静。
大概觉得这些小虾米。翻不起浪。她更在意的是我。和住在慈宁宫的沈峤。
她开始频繁召见小皇帝。以关心学业为由。试图切断小皇帝和我的联系。可惜。
小皇帝似乎天生对她有些畏惧。在我面前反而更放松些。尤其是。沈峤来了之后。
小皇帝赵珩。对这个能安静陪他读书下棋。却从不刻意讨好他的“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