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瓷器撬动大明
第6章
死寂!
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知味轩后院所有人的咽喉!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仿佛被灌满了滚沸的浆糊,一片空白,一片混沌。
官府的查封令,成了联名举荐的万民折?
这他娘的是人能想出来的招数?!
疯了!这顾尘,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你......”
肖文一张老脸血色尽褪,旋即又被怒火烧成了紫黑色,指着顾尘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抄家的,是来奔丧的!
奔他自己的丧!
他亲手,将顾家送上了***,还顺带给自己挖好了坟坑!
此生此世,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反了!都他娘的反了!”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肖文扭曲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锦衣卫何在!给咱家拿下这乱臣贼子!但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他疯了,理智的弦,被顾尘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根,一根,硬生生扯断!
“锵!锵!锵!”
十几道死亡的寒芒,撕裂了空气,直指顾尘!
那股凝如实质的杀气,几乎要将人的骨头都冻裂!
宾客们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朝后退去,生怕被溅上一滴血。
顾庭兰和钱通二人,心脏更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爆,眼前阵阵发黑。
完了!
这小子,终究还是玩过了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不疾不徐,走到了场中。
裕王府总管,李芳。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只是走到最前方的桌案前,将一枚腰牌,轻轻放了上去。
“咚。”
一声轻响。
一枚雕着“裕”字的腰牌,静静躺在那里。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九天惊雷,炸响在所有锦衣卫的心头!
所有前冲的身影,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双脚死死钉在原地,再难寸进!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死死盯着那枚腰牌,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角滚落。
抓一个贱籍窑工,是执行公务。
可若是冲撞了裕王府......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嘉靖皇帝再不喜欢这个儿子,那也是龙子!是他们这些鹰犬爪牙能碰的?那是通天的电网!
肖文眼珠子血红,嘶声力竭地咆哮:“李芳!你要为了一个贱籍窑工,与东厂为敌,与圣上为敌吗?!”
这顶大帽子,几乎能压死在场的所有人!
然而,李芳只是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那看死人一样的眼神,让肖文心头猛地一寒。
“肖公公,慎言。”
李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阴冷。
“咱家只是奉王爷之命,来品鉴贡瓷。怎么,在应天府的地界,看一眼传世珍品,也要被你们锦衣卫用刀指着?还是说,这大明的天下,已经不是朱家的,而是你们东厂的了?”
轰!!!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座泰山,轰然砸下!
肖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谋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一个阉人,哪担得起?!
李芳话音未落,那书画大家张夫子,已是抚掌大笑,声震全场!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他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到案前,一把夺过钱通手里的湖笔,饱蘸浓墨,须发皆张!
“为君分忧,甄选国宝,乃我辈文人之风骨!老夫今日,就当这第一人!”
话毕,笔走龙蛇,在那张查封官文的背面,写下自己的大名!
“天青釉胆瓶,鬼斧神工,当为贡品之魁首!”
他这一动,如滚油入沸水,瞬间引爆全场!
“张夫子说得对!算我钱塘沈某一份!”
“如此青史留名的盛事,岂能少了我刘某!”
“附议!附议!”
那些刚刚还噤若寒蝉的江南名流、富商巨贾,此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疯了似的往前涌!
他们怕锦衣卫的刀,但更怕得罪未来的新君!
他们怕死,但更渴望这桩能名垂青史的“雅事”!
一个又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被重重地签在那张官文之上!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肖文的脸上!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神魂欲裂!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带来的***之威,被顾尘轻描淡写地撕成碎片,踩在脚下!
然后,顾尘用这些碎片,为顾家,为天青釉,铸就了一座光芒万丈的不朽丰碑!
顾尘手持那张份量重于泰山的“万民折”,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面无人色的肖文面前。
他脸上没有一丝嘲讽,没有半点奚落,只有一抹微笑。
那笑容,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却比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还要刺骨,还要森寒!
他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递到肖文眼前,声音轻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
“肖公公,您为了替万岁爷寻访国之重器,不惜屈尊降贵,亲临这小小的知味轩,这份忠心,真是日月可鉴啊。”
“这份为万岁爷分忧的‘功劳’,顾某到了京城,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您老人家一字一句,说个清楚明白。”
轰——!!!
这诛心之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最后一座山!
替他美言?
不!这是要将他肖文,钉在大明朝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是让他成为全天下官僚、全天下太监眼里的第一号、第一等的旷世大蠢货!
“呃——”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从肖文的喉咙深处炸开,眼前那张纯净的笑脸,瞬间被染成一片血红。
“噗——!”
一口心头热血,再也抑制不住,如离弦之箭,狂喷而出!
血花,溅落在青石板上,凄厉,而又刺眼!
他眼球暴凸,死死指着顾尘,身体却像一截被抽掉骨头的烂肉,软软地栽倒下去,当场气绝昏死!
“公公!”
太监、锦衣卫们顿时乱成一锅粥,哪还顾得上拿人,七手八脚地抬起肖文,如同丧家之犬,屁滚尿流地逃离了知味轩!
一场灭顶之灾,被顾尘用一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强势逆转!
不!
这不是逆转!
这是碾压!是反杀!
整个后院,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那个手持“万民折”的少年身上。
那眼神里,再无轻视,只有无尽的敬畏、恐惧,与震撼!
妖孽!
这是一个心机深如渊海,手段通天彻地的绝世妖孽!
顾庭兰看着自己的儿子,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烧红的烙铁,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娘的,老子这大半辈子,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钱通则在疯狂地擦着冷汗,心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狂喜。
幸好......幸好老子赌对了!
这哪里是船,这他娘的是一条要吃人的真龙!
风波过后,鉴宝会,已然变成了顾家的庆功宴。
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李芳屏退左右,走到顾尘身边,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一丝激赏:“顾小哥,好手段,王爷在京城,一定会非常高兴。”
“总管谬赞,不过是蝼蚁求生罢了。”顾尘拱手,不卑不亢。
“你不是蝼蚁。”李芳深深地凝视着他,“你是一把刀,一把王爷......最锋利的刀。”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封未封口的信。
“王爷有句话,让咱家带给你。”
顾尘接过信,展开。
信上无字,只有一幅画。
惊涛骇浪,怒海狂涛之中,一艘遮天蔽日的巨船,正乘风破浪!
船头之上,一面“严”字大旗,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猎猎作响!
而在巨兽的阴影之下,无数小船在风雨中飘摇,随时可能倾覆。
其中一条小船上,赫然画着一座瓷窑的图样,在那滔天巨浪与巨兽的阴影里,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一同吞噬!
顾尘的瞳孔,猛然缩成了针尖!